朝曦微透,薄雾散开,两人漫步在人烟稀少的街衢,寒风自身侧撩过,皆无言。
转了三个弯,还是孟淮竹先开口,可却是挖苦,她以眼风扫了下跟在她们身后的禁卫,冲宁娆打:&1dquo;我看你真是越来越像一个皇后,连出行都得这么大阵仗。”
宁娆毫不在意,只是好脾气地挽着她的胳膊,道:&1dquo;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虽然近来风平浪静,可是我们都知道外面坏人很多,小心一点也不光是为了我们自己,还为了我们身边的人。”她微顿,调笑:&1dquo;难道姐姐希望宣若替你担心吗?”
一提陈宣若,孟淮竹的气势就弱了,她默了默,才道:&1dquo;我管他呢&he11ip;&he11ip;”
虽然隔着一道金狐狸面具,看不清孟淮竹的表情,可是能看见她的耳根红了,宛如胭脂,顺着耳蜗直红到颈侧。
宁娆笑得更欢,侧身抱着孟淮竹的胳膊,温软道:&1dquo;姐姐,你有没有想过,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你可以和宣若去过平常人的生活,或者你跟他去长安,或者他跟你走,像普通夫妻那样厮守,好好地享受没有战火的太平盛世,不必日日担惊受怕,可以毫无顾虑地生活。”
孟淮竹身形滞了滞,似乎通过宁娆的描绘看到了一幅画卷,那幅画卷甚美,徐徐陈展于眼前,可以驱散头顶上全部阴霾,让满心的疲惫都在瞬间消散于无形。
她微微憧憬了一下,不敢让自己在憧憬里多待,很快就回到现实。
&1dquo;这梦做得真美,旁的不说,就凭我这张脸,我能跟宣若回长安吗?我一回去,在大家面前一露面,你的身世还能遮得住吗?”
宁娆丝毫不为所忧,只是将额头抵在她的侧肩上,温恬一笑:&1dquo;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时候天下太平了,再也没有人在我们背后作祟,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处心积虑地想要害我们。为了遮掩我的身份再想别的办法就是,我们身边这么多聪明人,总归会想到好办法的。”
孟淮竹微弯的唇角僵住,反抓住宁娆的手,意味深长地问:&1dquo;淮雪,你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孟氏血统,不想将自己是云梁公主的身份公之于众?”
宁娆从她的肩膀上直起身,站定了,认真思索了许久,缓缓摇头:&1dquo;不想。”
她眼底有伤慨一闪而过,神情却格外温暖:&1dquo;我心里会时时念着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时时念着我们的云梁子民,我会为了他们而付出,可是我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因为这辈子,等事情了结之后的后半生时光,我想以宁娆的身份永远陪在景桓的身边,心无旁骛地做他的妻子,做英儒的母亲。”
她将心底的话说完,已做好了孟淮竹会劈头盖脸骂她的准备,可是等了许久,预想中的暴风雨都没有降临。
&1dquo;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那&he11ip;&he11ip;我支持你。”
宁娆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向孟淮竹。
孟淮竹隔着厚重的金狐狸面具白了她一眼,道:&1dquo;这么看我干什么?这些日子我都观察过了,江璃虽然城府深、手段狠,但他对你是真心的&he11ip;&he11ip;”她低头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1dquo;不过,男人的真心通常是有时限的,万一他将来变了心,这可不好办。这样,我给你几个咱们云梁的情蛊,你给他下了,保证他永远对你一心一意。”
宁娆嘴角抽搐,道:&1dquo;谢谢你的好意,还是算了,景桓对这些东西恨之入骨,我看还是&he11ip;&he11ip;”
一个人自她身后走过,披着厚重的大氅,带着缀毛的兜帽遮住了大半边脸,可刚刚刮过一阵风,把兜帽吹起来大半,他的脸在宁娆眼前一晃而过。
宁娆只觉自己的心咯噔了一下,回过头,盯着他疾疾前行的背影看。
沈易之?
她脑中立刻涌上一个念头,追!
可又颇有顾虑地回身看了一眼孟淮竹,挣扎片刻,道:&1dquo;姐姐,你回去吧,我有要事要办,你答应我,回去,不要跟着我,我不会害你。”
说罢,也不等孟淮竹有什么反应,立时撩起衣裙,紧追着沈易之而去。
禁卫们极有默契地悉数跟上宁娆。
转过了几个迂回的街巷,却把人跟丢了&he11ip;&he11ip;
宁娆扶着街巷尽头斑驳的墙壁,只觉有些恍惚,又有些怀疑自己,刚才会不会是自己眼花了?
沈易之五年来杳无音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影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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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孟淮竹的脾气,这个时候,宁娆越说不能跟,她就越要跟,不光跟,还得想办法弄明白她究竟在遮遮掩掩些什么。
可兴许是宁娆临走时对她说话的表情太过凝重,也兴许是刚才宁娆对她说过的话犹然在耳,一时竟然兴致缺缺,就自己转身回驿馆了。
等回了驿馆,她才觉自己好像变了,从前的她一腔热血,敢闯敢为,好像就是为了搅乱这天下大局而生。可,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厌恶杀戮、厌恶阴谋,心底竟在隐隐期盼安静平和的生活。
这些日子她远离云梁那盘乱局,好像过得比从前更加安心了。
这种觉悟让她甚是心情复杂,好像有什么不知不觉偏离了固有的轨迹,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正纠结着,远远看见陈宣若站在驿馆前面,正斜身倚靠着她早晨椅过的那根木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