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严重的时候她产生幻觉,以为自己已经去世了。
那段时间她经常独自一人趴在房间的小书桌上,在本子上刷刷地写“死亡”两个字。
也许她不是真的渴望,只是太思念自己的亲人了。
直到某一天傍晚,她放学回家,小小的实木书桌上赫然放置着一本书。
是一本葬礼观察手记。
其中内容像是笔者在描述世界各地不同地区的殡葬风俗,又像是生命哲学,在教会人直面死亡。
她不知道这本书是谁给的,但想来应该是贺珩。
因为当时整个老宅,只有贺珩跟她说话。
她也没有问过,只是默默读完了这本书,以她当时的年纪,虽然不能完全读懂,但大致也没有阅读障碍。
甚至还帮助她熟悉了简体字,更快地融入此后在京北的学习。
在香山澳的时候她没读过课本和绘本之外的书,是从那时候开始,才觉得看书也不错。
后来她自己去寻找类似的书籍。
《纯真挽歌》《当呼吸化为空气》《我离开之后》《天蓝色的彼岸》等等。*
可能是看多了,也或许是时间久了逐渐接受了命运的现实,慢慢就走出来了,也不再纠结于生死,开始对其他类型的书产生兴趣。
历史、游记、小说,她什么都看。
看多了就产生了交流的需求,身边又没有朋友,她就在一个读书分享论坛上找到了一位名叫Rodolphus的笔友。
中文翻译是罗道夫斯。
施婳也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Beverly,贝芙丽。
就这样两人开始通信。
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聊阅读心得,不过渐渐也开始会掺杂一些生活内容。
譬如施婳有时会写到:“亲爱的罗道夫斯,最近要期末考试了,所以我没什么时间看新书,打算寒假再看,也祝你考试顺利。”
又譬如十二岁那年,她很开心地分享:“罗道夫斯,我终于考上理想的初中了,好开心,也祝你心想事成。”
她始终不晓得对方的年纪、学校、家庭、甚至连性别都有些模糊。
虽然罗道夫斯这个名字大概率属于男生,但当时论坛上这类型的笔名很常见,也有很多女孩子会使用男性或中性的马甲。
持续通信了三年左右,罗道夫斯最后一次来信,告知她自己学业
()繁重,今后不能再与她通信了,祝她身体健康,学业顺利。
贝芙丽虽然有些失落,但也表示祝福。
一直以来,她能感觉到罗道夫斯很忙,也从字里行间的交流中感知到他她是一个非常睿智而博学的人,现实生活中应该有很多事需要他她投入。
此后就断了通讯,再没联络。
她上了初中后课业也逐渐繁重,加上贺爷爷怕他们沉迷网络,严格限制上网的时间,她便也没再寻找新的笔友了。
这段经历对她来说很特殊,也很珍贵。
她一直都很喜欢自己幼时的那位笔友,虽然恐怕今生都无缘谋面。
但正因为那段时间有关阅读的交流,让她渐渐豁然,发觉人生或许只是一种体验,即便她没有了亲人,为了活着本身也应该好好活着,还要想方设法让自己活得快乐一些。
生命本就是一种经历,好比与罗道夫斯的友谊,就像是命运悄无声息给予她的馈赠。
施婳捧着书出神间,目光措不及防瞥向睡床。
只见昏黄的阅读灯下,贺砚庭眼皮沉阖,静谧疏冷,白日的端肃无声散去,仿佛已经入睡了。
他睡姿很优雅,纹丝不动,呼吸平缓,也没有任何细碎动静,额前的碎发稍显慵顿,没了素日高不可攀的冷冽距离感。
柔和的灯光打落在他脸庞上,映出过分深隽的五官轮廓,美感寂然,这个男人,连入睡都如同一副古典名画。
施婳原还有些犹豫,没想好自己是在沙发上将就一晚还是上床睡。
忽而看着他沉睡,她亦是一阵倦意上涌,眼皮都开始打架。
将书签夹好,才读了三分之一的书随手搁在小几上,赤着脚踩上厚实的羊绒地毯上,立在床边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