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就想想别的办法。
“先生以为我[yu]专权吗?”她说,“咱们将大塔不也逐出河北后,河北民心大振,儿郎数以万计,报效军中,而今盔甲兵戈俱缺,寒衣也尚未完备。”
宇文时中有些不安,“寒衣?这么早吗?”
“已至夏时,”她说,“金人而今穿不上铁甲,只能轻骑袭扰,待风气麦[shu],天气转凉,他们怕就要南下了,难道我们那时再筹备寒衣吗?”
老师也不是笨蛋,一想就清楚了:完颜宗望一见到宋人修工事就冲过来搞破坏,难道是觉得邻居坏了他们大金的风水吗?
“可河北生民困苦,本该免税,而今若税赋自他们而出,”老师说,“臣心何安啊。”
“我在太原时,”她说,“见过西军兵士临阵讨赏,还是种十五郎自山上扔了彩锦金银下来,士兵才肯奋身出命。”
不知兵的宇文老师睁大眼看着她,像是脑子被她拎着大锤锤过一样。
这么不客气的话,将两个人关于河北防线与财政的谈判按下了快进键。
老师说:我大宋从不薄待士兵。
帝姬说:对,都是那些吸兵血的人太坏了,比如说童太师,但老师也治不了他呀。
老师说:所以帝姬难道不能对军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帝姬说:我是给官家守大门的,老师觉得给士兵能[1uo]衣斗完颜,我就觉得行。
老师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河北生民受了帝姬的剥削,再起动乱,金人有可乘之机呀。
帝姬说:只要税吏清正,做事小心,不加税赋就是,我小心些,必然不会犯宣和七年别人犯的错。
老师说:宣和七年的暴民动乱也不是谁的错呀,那都是战之罪。
帝姬说:对,不过去年年底才罢了花石纲,到底也算是一桩德政。
老师说:子不言父过!
帝姬说:都怪朱勔李彦!
老师气得就要暴跳了!要掀桌了!要给这个无父无君的小姑娘——
有小宫女瑟瑟抖,在帘子后面使劲推王穿云。
王穿云说:“你推我干嘛?”
小宫女的脸煞白,已经吓得说不出“你快去保护帝姬!”这样的话,王穿云就了然,小声道,“放心吧,只有帝姬给宇文相公气个仰倒,况且一句话而已,杀不死人。”
宇文时中脸[se]铁青,带着身上的茶水渍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然脚步停了。
“臣有一问,”他说,“帝姬行此专权之事,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她就吃惊地睁大了眼,说不清是惊讶于老师这个问题的大胆,还是天真。
可这话怎么答啊?她要誓吗?指滹沱河起誓吗?
但她看看宇文时中,看他自离了兴元府,至今再见就憔悴许多的脸。
她的声调就放平下来,“先生,我的私心就是护住我的家,我的国。”
屋子里长久沉默,有蝉鸣在竹帘外噪噪切切。
太阳正在中天,像是提醒夏[ri]短暂。
宇文时中沉默了那么久之后,叹了一[kou]似乎比他的沉默更久的气。
“臣知道了,”他说,“帝姬[yu]专河北之事,救大宋于水火,臣当尽心调度。”
王穿云在帘子后面小声对小宫女说:“你看,帝姬赢了吧?”
最主要的话题聊完了,接下来还有一些细节,比如说完颜宗望的袭击不会停止,他们还是得有所反应,比如怎么能给这些轻骑兵留下来。
不过这个不急,凄然老师的僮仆已经送来衣服,老师很得体地请求暂时退下,去前面的屋子里换一身干净衣服再来继续干活,帝姬也很得体地同意了。
不过老师告退之前,帝姬无心说了一句废话。
“先生信我,”她笑道,“我还是很感动的。”
“不是臣信帝姬,”老师也笑,“京中亦有有识之士为帝姬出声。”
她好奇地睁大眼睛。
那可真是一位俊杰之士啊,老师说,二十岁出头就中了进士,三十岁又中了词学兼茂科,文采风流,书生意气,书法已是一绝,而今年纪轻轻,已是御史中丞——对了,他很看好帝姬,还数次慷慨陈词,要来河北,襄助帝姬,共同抗击金寇!
她听得眼睛闪闪亮,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请他来河北——“到底是哪一位有识之士啊?”
“他姓秦,单名桧,字会之,”老师笑呵呵道,“帝姬见了他,一定知臣所言不虚,岂止俊杰,来[ri]必当为宰为相,堪为国之重臣啊!”
老师走了,帝姬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王穿云有点不解地出来,小心凑近了看看,“帝姬,刚刚你们说得很开心,现在是怎么了?”,,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