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的军营原来只在城中,后来就修在城下了,毕竟笼城而战永远是迫不得已的最后选择,但凡能打个防守反击,能保持对外界的联系,那就是得努力将营寨修在城下。
但正如大塔不也所猜测的那样,义军比契丹士兵是更不如的。
金国没有一个佩刀的公主等待他们投奔,可他们的意志力也比金军更脆弱。
其实他们什么方面都不如金国的老兵,就连他们最自以为傲的“文明”都不如——金军虽然野蛮,却知道不能随地便溺,而义军在这个问题上,要宗泽三令五申,天天抓,时时抓,就这样还有人在水源地打了水后,顺手就解开裤带方便,一点也不在乎后面打水的人要怎么吃水,明天他再来打水时,又怎么吃水。
等到战场上死的人多了,起了尸臭,痢疾就开始在军营中弥漫了。
有的士兵一天要拉十几趟,脚都软了,但请不到病假。减员的人多了,能走路就得继续战斗。
几个年轻的将领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高三果是最严重的,在某次冲锋时,他差点冲进金军的大营里,差点就没退回来,还是左右几个部曲老兵给他扛回来的。
李世辅身上也有伤,是另一次击退金军夜袭时造成的,其中有一支箭擦着他的脸过去了。等回来时,大家就嘀咕:“李大郎看着也不似王继业那般油头粉面爱漂亮,怎么身上的伤不理不睬,回营了就一个劲儿照镜子?”
悲观主义者的赵俨就吐槽他:“这城尚不知能不能守得住,你就已经想到回滏阳该簪什么花了?”
李世辅就乐,“你说该簪什么花?”
高大果就瞪着这个高四果,如同瞪着一个傻子,等瞪得眼眶酸了,李世辅才继续说:“金军若真有十万之众,车轮战也该将咱们耗死了,你看他们三日五日的,不还是这些人!”
“许是分兵。”赵俨说。
“咱们已是如此困顿,他们偏要分兵,看也不看咱们,”李世辅说,“凭什么?”
正说着,有人就跑进来,“敌军又来一支兵马!共计三千余众!”
“偏你不避谶纬!”赵俨说。
被骂乌鸦嘴的李世辅就闭嘴了,想想就说:“快上箭塔看看是哪一路的兵马!”
又过了一会儿,士兵又跑进帐篷,“是郭药师的兵马!”
两个高坚果又坐下了。
“露怯了。”李世辅说。
“确实。”
远远的敌营里,似乎有什么鼓乐之声起了,隔着二里地也能飘过来,引得营中的士兵抻着脖子去看,还努力抽动鼻子想要闻一闻。
当然除了箭塔上的哨兵,骑马悄悄靠近的斥候外,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郭药师是拉着大票的战利品回来的,论技巧手腕比他好大儿算是高出了一个轻重量级。
大胜!大胜而归!击破杜充本部,追杀百里,他麾下有两个勇士,亲眼看着杜充逃到黄河南岸的!可恨那杜充有一匹神骏无敌的战马,才驮着他逃脱!
咳,总之,他击败了大名府兵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这一车又一车的辎重也是真的,可以说是漂亮地完成了这项任务!
大塔不也看了这些战利品,就眉开眼笑。
完颜银术可就没笑,他问:“杜充真逃了?”
“逃了!”
“不过如此,”女真人冷哼了一声,“可你当初说,都是因为杜充压阵,邯郸守军才会死战到底,现在大名府兵马既散,他们怎么还是不降?”
鼓乐还在乱七八糟地响,吹吹打打,将郭药师的心率吹打得慢慢平复,突然听到这一句,他心跳就又加快了。
他已经差不多快把他之前嚼的舌头忘到脑后了,那时他想拿大名府,现在毕竟没拿到,提起来就有点心虚。
但他是个有急智的人,他也原本可以很快地想到一个理由,从容地将邯郸城至今不降归咎在别的什么事上。
可惜就在他想好了这一切,准备侃侃而谈,侃晕这两个女真蛮子的时候,他的好大儿跑过来了!
郭安国急匆匆地掀帐而进时,一见到两个女真将军,立刻就要退出去。
“观你神色,必有军情,”大塔不也沉声道,“快说!”
郭安国是很不想说的,但他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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