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向两侧看了看,“咱们山上若是有伏兵,就是这么远。”
他停了停,站在山谷下,高声道,“你们且埋伏着!我持旗往北山去,你们见到他挥动旗帜,就一起向着北山放箭!”
山上有人应“是!”有人应“诺!”,有人应“小人知道啦!”,有人还在问,“都头,哪是北?!”
岳飞就飞快地答,“你们对面山坡就是北!”
金人那边的谋克也跑过来了,见了山道上扔着的破马车,还有山道后面鬼鬼祟祟的那几个骑着骡子的宋兵,就忍不住笑。
“这岂不是胡闹?”他说,“你们持盾向前,看他怎的!”
义胜军应了一声,取了背后的盾挡在头顶,就小心往前走。
“这里南山低,崎岖难攀爬,北山高,坡又缓,”一个逃脱的流寇就说,“他们必是上了北山的。”
顶着盾的就往山里走,只见着北山郁郁葱葱的长草,南山嶙峋的山石,听了这话,自然就再多往北山看一眼——不得了,还有杆旗藏在石头后面!
第一个机灵鬼喊出来,第二个人就跟着喊,接二连三,其中也有更机灵的人说:“南山也有人!”
但既然两座山上都有人,金人自然要奔着北山去,抢了北山的制高点,杀了北山上的宋军,两山间距最宽处也就一二百步,他们女真的弓手站到了高处,还怕射不绝南山上的小可怜虫吗?
观察是有点不仔细,但这样的思路也称得上中规中矩,没犯什么太奇葩的错误。
“上北山!”
“谋克有令!北山!北山!”
“结阵前进,护住头顶!”
义胜军的脚步乌泱泱地奔着北山上去,但也不曾忘记继续将盾牌顶在脸前,迎接传说中的,宋军最有冲击力的箭矢——
但他们的前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一匹马,一面旗!
当那面大旗挥舞起来时,他们忽然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弓弦声声!
有无数支箭矢,一股脑地倾泻下来!
那些箭矢并不是被很有经验的弓手射出来的,有些高了,有些低了,可他们居高临下,不受威胁,一箭射出了区域,下一箭再调整就是。
反正一百个人呢!人人都背着一张弓,箭雨齐下,威势迫人!只要一轮下去有七八个人中箭,三轮箭不受阻碍地射出去,那就是义胜军这边十分之一的人挂彩啦!
你都挂彩了,军心还不动摇吗?!
谋克就大喝了一声,正要让勇士们冲上去时,那个骑在马上挥旗的人忽然将旗往旁边的石头缝里一插,拎着长枪就冲下来了!
马确实是驽马,可骑在那人座下,就成了千里驹!他的长枪到哪里,哪里就如割草一般溅起了一蓬蓬的血花!人家身后又有几个兄弟,提斧子的,挥砍刀的,像是一场血腥的风暴,撕开了义胜军本就不稳的阵线。
有人死,立刻就有人站不稳了,搬出了看家的本事,扔了武器就往山下跑去。
但也有人扯住了义胜军士兵,“我的妻儿也死在他们手中!咱们说好了要报仇的!”
回应他的是义胜军手中的长刀,他沿着山坡滚下去,一路滚到了山底。
妇人依旧是躲在南山的山石后面,忽然就小声地哭起来。
这场双方加在一起不足五百人的战斗传到滏阳城时,朝真帝姬前所未有地失态了。
她甚至顾不上穿上她那精美的明光铠,而是下令征集全城的马匹,要灵应军那二百老兵立刻赶赴逢峰去援救岳飞。
“那岳飞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帝姬爱才,也不必这般焦急啊……”
尽忠微弱的声音刚响起,帝姬转过头去,“穿云!”
小内侍一下子就吓哭了,“奴婢只是担心帝姬!奴婢对岳都头没有恶意!”
灵应军匆匆忙忙地往城外跑,几十里路,正好赶上了那边的义胜军正准备鸟兽散。
没有女真人,女真人在惊奇地发现磁县义军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后,早就撤走了。
很不起眼的战斗,只有这个会在逆境里迅速判断战场形势,又有冲阵勇武的年轻指挥官是值得他们注意的。
夕阳西下,岳飞带着这乌泱泱一群人回滏阳城时,就吓了一跳。
女真人给了他两箭,一箭他躲过去了,擦着头皮过去的,另一箭钉在他的手臂上,他先将箭杆给折了,剩下还得等回城之后再医治。
但他就万万没想到,他回城时,一群人在城外等着,为首的是个少女,穿着件灰道袍,头上只有一根木簪,腰间却系了条墨色的绳子。河北义军总管宗泽都要站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
这打扮,再加这身份,岳飞就立刻明白了。
他有些吃惊,但还是快步上前,准备对朝真帝姬行一个跪拜的大礼——
“快将他拦住!”帝姬惊叫了一声。
岳飞没敢抬头,可他的心砰砰跳着。
帝姬就站在他面前,也是半晌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今日才见鹏举真容!”她短促地说完这句话后,忽然转过身去对宗泽,声音里带上了莫名的哭音,“宗翁,快看!这是岳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