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充说:刘公,你怎么样?现在形势虽然险恶,但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一腔热血,这一颗忠心,早已经给了大宋,我是什么都不怕的,再艰险我也要亲冒矢石去救你!只是而今粮[cao]无以为继,不好出兵呀!不过前不久相州到了一批粮[cao],已经运到磁州去啦!你那边给我个信,要是决定里应外合,咱们哥俩再加上磁州的宗泽,一起给盘踞河北的金寇一个措手不及,怎么样!
这信送到刘韐手里,他看完之后,就随手递给了自己儿子。
二十余岁的刘子羽不算很成器,这位卷二代在父亲的用兵天赋上继承了些,甚至还多点了一点战斗天赋,“盛暑严寒,必清晨著单衫,入教坊学[she]矢三百”,在守城这件事上,他能身先士卒,临阵指挥,这是帮了自己爹大忙的。
但他做学问就不太行。虽然[jing]通经史,又有家学渊源,硬是没考到过功名,身上挂的都是武职。
他爹看他就不太顺眼,眼下递了信出去,还不忘记吹胡子瞪眼。
儿子赶紧躬身接过,一边仔细看,一边心里琢磨,看着看着,就很高兴地忘记他爹不是分享今[ri]快乐,而是考考他。
“爹爹!儿知道了!”
刘韐一下子就沉了脸:“你知道了什么!”
“咱们有粮了!”
当爹的就差点踢他一脚,“杜充说的话,你也信么!”
“磁州知州宗泽,为父与其虽无[jiao]情,不过略听过些事迹,”刘韐说,“他是有些清正名声的,你倒是可以悄悄去一趟磁州,见他一面,听听他怎么说。”
磁州而今迎来了最舒服的时节。
到处都很残破,到处都在修缮。城池在修,城中的民宅在修,城外的田野也在修,修着修着,不需要四处张榜,更不需要进山里搜寻,自然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比如那些躲在深山里的流民,他们每天黄昏时在山中穿梭,只要站在山峰上看一眼滏阳城方向的炊烟,一天两天,三天五天,那炊烟不停歇,离近了再看看,有人赶着车马,缓缓地进城,城外被踩得结结实实的黄土地又染上了青葱的绿意。
山中的流民见到炊烟,再见到复耕的田地,心里就越来越[yang][yang]。
“你没见着山里的燕子也奔着山下去了么?”他们小声说,“咱们不如派个人去打探一下。”
打探了一下,剩下的人也都忍不住了,跟着下了山,而后他们又很快互相抱怨起来:
“怎么来得这样晚!城中的好屋子都被人挑走了!独咱们睡窝棚!”
他们睡在简陋的泥屋里,互相抱怨着入睡,却睡得很香甜,因为他们不必再留出一个人守夜,也不必担心连守夜的人都被山中的狼群或是猛虎一起吃了去。
小娃子窝在母亲的怀中,在[net]天的夜里,偶尔听到外面传来几声鸮鸟的叫声,也没有打扰到他们的梦乡。
只有寂静的街道上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忽而停留在某一处,语气严厉地询问某个人为什么不遵宵禁时,新的居民才会睁开一下困倦的眼睛,而后母亲搂紧自己的孩子,丈夫则早已鼾声震天。
流民越来越多,流寇也就渐渐被吸引过来了。
他们刚开始打过滏阳城的主意,但在看到城头士兵身上铠甲与背后长弓后,打消了这个主意。
接着他们就开始打磁州其他地区的主意:许多人回来了,那肯定有的抢,这思路没错吧?
作为义军中最出[se]的小军官,相州来的岳五郎在刚回到滏阳城后的第二[ri],就加入了巡逻队,追着这些流寇打,并且致力于将其中能改造的带回来,改造不成的就地打死。
流寇战斗力参差不齐,但这群穷光蛋[kou]袋里没多少东西,自然是善于奔跑的,你追着他跑多少圈,他都未必会露怯。
就在一个[net][ri]的下午,朝真帝姬准备开个例会。虞祯还在静养吃他的营养粥,三个高坚果还在营中,过来需要一点时间,李素听说某个粮囷的外壁破损,急急忙忙地去修,宗泽老爷爷忙里偷闲,拉着虞允文的手,亲切地问他多大了,读了什么书,可取了字,自己这里有一卷阵图,是大宋军队百战百胜的不传之秘,他要不要看看。
一切都很平静,甚至王穿云偷偷地从[kou]袋里掏出了一卷细细的红绳,同佩兰考校起了翻花绳技巧。
帝姬就忍不住转过头去看。
坐在帝姬下处的王善和尽忠没什么大事,就开始闲聊了。
“你见了那个人吗?我想着回来要去见见他,竟然忙忘了,”王善说,“没想到他在城中啊。”
“你说哪个?我没见过,不清楚。”尽忠坐得端端正正的,眼皮也不抬。
“岳飞啊,你明明见过的。”
王穿云忽然打了个寒颤,“帝姬!你怎么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朝真帝姬,只听到她的脖子咔咔咔地出了几声,艰涩地转了过来:
“你们,”她问,“说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