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司来回踱了两步,又是摇头,又是仰首,又是笑,又是怒,好像气疯了,但又好像得意极了。
他喃喃道:“不过也好,也好,幸好我发现的早。”
“要不然,兴许数年之后,我还要被这小杂种压一头!”
沈长空被令狐司这般疯言疯语给震惊到,皱眉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旁人优秀?见不得旁人出众吗?”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人如此心胸狭隘!亏我们曾经还与你以朋友相待!”
“那是你们眼瞎!”岂料令狐司蓦地转身,指着沈长空用尽浑身力气嘶吼道:“是你们自己识人不清!”
“我从来没说过想同你们一起处事,什么嘻笑玩闹,什么课后说笑,那都是你们自以为的寻乐!”
“我本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极好,好极了!你们非要吵闹,扰了我的清静!”
“令狐寻就是因为同你们在一起久了,不务正业才会懈怠修行,养成了这般烦人的性子!”
柳如兰反驳道:“烦人?老娘告诉你,从来没人上赶着惹脸贴你的冷屁股!”
“若不是你弟弟一直跑我们这里缠来求去,就以你之前整天冷着脸的性子,谁愿意叫上你。”
“令狐寻平日是不正干了些,是愚笨不成大器了些,是话多了些,可是所有人都能嫌弃他烦,唯独你不能!”
“要不是为了你,他何至于整天一边在我们这里挨骂一边还笑嘻嘻凑过来,不就是想让我们带着你一起、一起。。。。。。”
柳如兰似乎被气坏了,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后面的话说不出来,红了眼眶。
末了,吸气好几下的她几乎是从喉咙里爆出一句话:“令狐司,你就是个畜生!你活该一辈子独行,无亲无故,无人傍身!”
“爱人你不配有,亲人你也不配!”
“闭嘴!”此言一出,令狐司竟勃然大怒,一掌拍碎了手边的石桌,碎石四处迸溅中,他双眸猩红道:“谁稀罕这种累赘物件?”
“孤山之巅,本来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他缓了口气,维持着最后的沉静,又露出了方才胜券在握的笑容:“算了,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马上就要死了,在人世上多几句口舌又能怎样,说就说吧。”
还真有人有这个胆子在这时候开口,
和煦沉声道:“你还是没说时峥哪里招惹你了,又是哪里让你记恨了这么多年,莫非真是因为他厉害?”
闻言,
令狐司双眸突然睁大,刚冷静下来的淡定脸色再次皲裂,里面尽是淬骨恨意。
时峥这两个字好像有什么魔力,每次从旁人口中说出口,落到令狐司耳里都会让他产生剧烈的应激反应。
他怒道:“什么他厉害?那是我恶心他!“
“从小到大,他没有一刻不让我恶心!没有一瞬不让我厌恶!”
令狐司兴许是觉得这群人真的没有明日可过了,所以把过去那些陈年往事说出来也不算什么事,因此他道:“你们知道‘时峥’这两个字,我曾经听了多少遍吗?”
只见他脸色忽然变了变,一副给人讲故事的诱导提问:“我幼时独住的院舍一共三万八千多块红砖,屋上黑瓦一万三千多片。”
“是不是很多?”令狐司道,“但加在一起都不如‘时峥’这两个字在我耳边来的繁多。”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他整个人又开始烦躁的走来走去,自顾自念叨:“多的我那时还没见过他本人,就将他的种种事迹烂熟于心。”
“什么幼时饱读诗书沉稳出众,什么灵根卓越剑术造诣极高,什么胆识远超旁人年纪轻轻便跟着族中长辈平定魔修作乱之事。。。。。。真是太多了!”
令狐司背着手,仰头对着刺眼的太阳,神情狠戾:“人人都拿他做榜样,人人都望子成他,我也就奇了怪了,世上怎么会有人幼年之际便如此出众,成熟稳重的完全不符合常理。”
“老天是怎么造出这样厉害的人,让其霸占所有风光?”
这或许是令狐司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他想不明白在自己还在幼时努力练字背书时时峥居然能把那些晦涩难懂的诗词倒背如流,更是写得一手好字。
他也想不明白同样的岁数,时峥三门六计全部知晓,处事竟如长者般老练可靠,事事都能做到出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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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家中父母总要拿自己跟这么个奇人相互比较,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跟其岁数相仿吗?
令狐司想不明白,即便是时峥死了他也想不明白。
唯有一点,
他自己心知肚明,
那就是时峥这人不死,自己还会被他压一辈子。
“一直以来,无论我做什么事,那老东西一直看不到,只看得到远在另一处家门里别人儿子的出彩。”
“书我背了,他说我不如时峥学的快;灵根我测了,他说我资质不如时峥的优秀;剑我也练了,哪怕是同族之中无人能及,他也还是说我不如时峥剑术高绝。”
“好像天底下所有光风雯月的事物都应该是时峥的,世间一切都必须要围着他转。”这是令狐司过去在被时峥的光芒笼罩之下,郁郁得出的结论。
就好像话本子里注定要仰望主人公一辈子的配角,
从名字出现在书页上的那一刻,他令狐司就注定了居人之下的结局。
令狐司不服,
令狐司不认,
他在父母的期望严苛下努力这么些年,规束自己,勉励自己,活得不像自己,到头来却换的对方一句“你还是看看时家那个长子,事事都比你强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