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窑?”赵国砚愣了一下,“道哥,你找着荣五爷了?”
江连横点点头:“快乐!今天下午,我在咖啡馆里,听那个苏泰说,荣五爷这两天要去旅顺。”
“那你答应给二驴他们的钱呢?”赵国砚提醒道,“那帮胡子,成天跟催命鬼似的,要是拿不着钱,他们肯定不会走,别到时候反过来给咱们搅局。”
“钱嘛——”
江连横的话,刚说到一半,人却忽地怔住,却见餐厅外的楼梯上,突然走下来三個东洋军官。
见状,赵国砚也连忙转身看过去。
两人在大和旅馆已经住了几天,常来常往,脸熟的不少,对这三名东洋军官自然印象颇深。
这三个小东洋,初来旅馆时,胸有成竹,意气风,似乎是要做什么撼天动地的大事,可今天看起来,脸色却愈阴沉、凝重,及膝的军靴“咔咔”地踩在大理石砖上,显出几分匆忙。
东洋大佐走在最前面,看上去更是焦急恼怒,不停地用东洋话低声训斥随从。
江连横自从见到他们那天开始,便疑心他们是宗社党“勤王军”的指挥官,奈何自己学识有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就不便妄下论断。
这时候,江连横突然想起久违的张大诗人。
张大哥的诗虽然不怎么样,但二十郎当岁的人,能一边帮毛子修铁路,一边自学俄国话,这人便不简单。
“艺多不压身呐!”江连横喟叹着说,“我要是能听懂东洋话就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餐桌旁忽地闪过一道白影。
“他们说的是,要去旅顺。”
江连横和赵国砚闻声一怔,歪过脑袋,打眼一看,却是身穿白衬衫、打着黑领结的服务生康徵!
“嗬!兄弟,你还能听懂东洋话?”赵国砚惊道。
如今,江连横和薛应清“连旗”,眼前的康徵,便也算得上半个自己人了。
“这不是很正常么,我要是不懂点东洋话,怎么能在大和旅馆当服务生?”康徵一边将托盘上的餐食摆在桌面上,一边若无其事地轻声说,“时代变了,在线上跑的,也得与时俱进呐!”
这话真真是没毛病!
吃葛念的老骗子,文化水平的高低,便决定了其生意的上限。
要是没文化,顶多也就骗骗村东头儿的傻大娘,仨瓜俩枣的,没啥意思,非得梳个板板正正的小分头,戴副金丝边的眼镜,张嘴雷迪斯,闭嘴砖头曼,那才能勾了贵妇人的心,才能火穴大转。
金点的算命先生,还得熟读《易经》、《葬经》呢!
肚子里有货,到哪都不吃亏!
当然,康徵的东洋话,也谈不上精通,但日常白话两句,您猜怎么着,根本难不住他!
不过,他倒不是特意来给两人充当翻译,而是借着上菜的工夫,帮掌柜的薛应清传个话儿。
“点子不来大连了,改去旅顺,掌柜的让我跟你说一声,怕你下午在咖啡厅没听清。”
江连横应了一声,却说:“兄弟,麻烦帮我转告你们掌柜的,我当时真的巴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赵国砚愣愣地问:“道哥,下午咋了?”
“别提!我臊得慌!”
康徵心里猜出个大概,笑了笑便说:“知道就好,两位还需要点什么不?”
江连横左右看了看,便压低了声音问:“我想问问,你们局成以后,那臭点子,你们还要不要?”
问的是蔡耘生。
康徵眉心一皱,反问:“局都成了,还要点子干啥?”
“那你把他留给我吧!”江连横笑嘻地说,“再刮刮油水。”
康徵有些诧异,心说莫不是要搞“通天蓝”?
所谓“通天蓝”,即是把点子骗了个底掉,什么都不留,线上的合字,通常都不愿意这么干。
倒不是说他们良心未泯,而是“通天蓝”,是要把点子骗个倾家荡产,往死路上逼。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人要是逼急了,不是自杀,就是杀人!
正因如此,线上的合字多半见好就收,除非有仇,否则不下“通天蓝”。
江连横却笑着摇摇头,说:“我是吃横把儿的,不来你们这一套,我是要送个人情。”
赵国砚一听,立时心下了然。
刚想要说什么,江连横却早已忘了这茬儿,只是砖头看向大和旅馆的旋转门,神情陡然严肃起了来。
“嘶!他们也要去旅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