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耘生面露不悦:“这都等半个月了,明明说好的,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唉!确实,我在这替荣五爷,给二位赔罪了!”
苏泰苦笑了两声,接着说:“两位千万别多心!别人不知道,可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荣五爷最近确实碰上了点麻烦,实在是分身乏术。不过,咱们之间的买卖,该做照做。荣五爷已经全权委托给我了,您们要是着急,明天就跟我去戒烟部拿货!只有一点,咱得说在前面,务必得是真金白银!”
蔡耘生这才松了口气,说:“买卖能成就行,人嘛——”
“人也得见!”
薛应清突然出声打断,让两个男人有点意外。
苏泰愣了一下,可看着对面那张标志的脸蛋儿,又实在气不起来,便赔笑着说:“何小姐,咱们是做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难道还信不过我?”
薛应清缓缓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喃喃道:“您的人品,莪当然信得过,可这么大数额的买卖,连个面儿都不给见,我看呐,不太有诚意。”
说着,她的目光瞥向身边的蔡耘生,柔声问:“耘生,你说呢?”
“对对对!丽珍,你说得对!”蔡耘生连忙点头应和。
不是他傻,而是薛应清说得确实有道理。
二十几万的买卖,谈成了,却连面都不见,搁谁身上,都会觉得受到了冒犯。
苏泰立马解释道:“别别别,两位,荣五爷最近确实脱不开身,但他答应给你们的货,还有零售执照,我都能给你们弄到。要不这样,为表歉意,今儿我做主,再多送你们一箱红丸和一箱土货!”
此话一出,薛应清立时觉出异样。
民国承袭清廷禁烟令,虽说从未彻底根绝,但也颇有成绩,从而致使私烟价格疯涨。
宏济善堂戒烟部有门路经销红丸和土货,求见者趋之若鹜,荣五爷向来高高在上。
这次爽约,要是放在以往,估计荣五爷根本就懒得解释,今天却不知为何,竟突然放低了姿态。
薛应清尽管不解其中的缘由,但苏泰的示弱,让她顿时有了底气。
“苏爷,这话说的,好像咱们贪您这点小便宜似的,蔡家虽然比不上荣五爷,但在安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大老远跑来一趟,吃了个闭门羹,回去还不让人笑话?”
她一边说,一边挽起蔡少爷的胳膊:“耘生,生意是小,别跌了家里的脸面,我看咱还是回去再想想吧!”
“宝儿,我听你的。”
“诶!何小姐,您这是何必呢!”苏泰连忙挽留,“买卖都谈到这了,咱别半途而废呀!”
“我也不想半途而废,可你们总得有点儿诚意吧!”薛应清当然没有起身,“二十来万的买卖,咱也没说让荣五爷做东请客,见一面儿都不肯,真不是咱们挑理。”
“哎呀!二位消消气,荣五爷真没这个意思!”
苏泰急忙安抚了几句。
如今的情况,非同以往。
他今早刚刚得知,宗社党运往奉天北部的军火被人截获,眼下急需另行补充,十来万的买卖,绝不能在他手上鸡飞蛋打,思来想去,便只好松了口。
“我跟你们说实话吧!”苏泰叹声道,“荣五爷估摸着明天回来,但不是在大连,是在旅顺。他是真走不开,得留在那边帮着……嗐!帮谁你们就别管了!总之,你们要是必须得见他,那最好是去旅顺,我可以帮你们联系联系。”
“唰啦——”
坐在斜对面的男子,翻了两下手中的报纸。
苏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激动,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
薛应清嫣然一笑——鱼目混珠,没准还真有戏!
“唉!那行吧,咱也不是得理不饶人,要的就是一份儿诚意。既然这样,那就麻烦苏爷您再帮忙搭个线,好好说道说道,咱们到时候,亲自登门拜访,把订金当面给他。”
“好!好!”苏泰肩膀一沉,整个人如释重负,“千万别忘了,要真金白银!”
薛应清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的蔡少爷,眉毛一挑,媚笑着问:“耘生,记住了么,人家要真金白银呐!”
“没问题!丽珍,我都跟银行打过招呼了,要不待会儿咱俩就去取钱?”
“嘘!小点声,出门在外别露白,当心让坏人听见!不用着急,咱明天再去也来得及!”薛应清微笑着说。
“哎!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蔡耘生的眼里满是宠溺,如此温柔、体贴的贤内助,模样还可人,上哪儿找去!
苏泰觉得腻歪,便连忙起身告辞:“那等我和荣五爷商量好了以后,再去大和旅馆找你们,告辞,告辞!”
“苏爷,我就不送你了!我和丽珍再坐一会儿!”
蔡耘生微微欠了下身,便有立马坐回去,搂着薛应清看向橱窗外的细雨。
“宝儿,你看,这雨下得,夺罗曼蒂克呀!”
蔡耘生摇头尾巴晃,美滋滋地吟唱道:“罗曼蒂克的雨,罗曼蒂克的你,我以为是雨,其实是你!”
“呀!诗!是诗!”
薛应清惊讶地捂住嘴巴,并特别懂事儿地投来崇拜的目光:“耘生,你可真有才!”
江连横远远地听在耳朵里,人就像吃了二斤苍蝇似的恶心,于是连忙收好报纸,拿上帽子,紧随着苏泰离开咖啡厅,途径蔡耘生桌旁,忍不住咕哝着咒骂一声。
“你妈了个巴子的,癞蛤蟆趴脚面,你不咬人,净往死里膈应人!”
薛应清仿佛故意似的,又在蔡耘生的脸上香了一口,以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