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患得患失的窘相,没能逃过女人的眼睛。
她冷嘲似的笑了笑,别过脸去,端起酒杯,心想:又是个臭点子!
江连横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孬,当下便暗自决定,等走到近前,要当面给她露一手,镇镇场面。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凑上前,微微举起手中的香槟,自信且颇有几分卖弄地说了一句洋文。
“哈喽!奈斯吐米丢儿!”
“噗!”
女人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连忙拿开高脚杯,扶着石栏杆猛咳两声,连眼角里都呛出了泪花。
严肃的氛围一经打破,人就很难再正经起来了。
“不会说洋文就别瞎显摆了!”女人哭笑不得。
江连横有点尴尬:“我又没说错,就是有点儿口音而已。”
“有点儿?”女人瞪大了眼睛,旋即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可真敢说!”
临近了看,才现她实际上并不目中无人,也并不恃宠而骄,反倒是很活泼的性格。
她的年纪跟江连横仿上仿下,给人的感觉却年轻许多,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
见她笑,江连横便也跟着傻笑两声。
却不想,他一笑,她却不笑了。
“我笑的是你,你笑谁呢?”女人突然冷声问道,变脸比翻书还快。
江连横愕然,平时一张刀片儿嘴,说话直戳人的痛处,这时候倒成了哑巴。
那女人又突然凑上前,贴得很近,仰起清秀的面容,盯着江连横的眼睛看了片刻,随后妩媚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咋,迷上我了?”
“确实!”江连横毫不讳言。
然而,女人却早已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她神情凝重,似乎在江连横的脸上找到了重大现,沉吟了半晌儿,却问:“小时候让狗咬过?”
江连横下意识地摸了摸眉骨,多少有点不快地说:“本来就长这样……”
“你就在这白话吧!啊!”女人霎时间又变了一张脸,“还唠不唠正事儿了?”
“我白话?”江连横瞠目结舌地反问道。
这女人的思绪实在太过跳跃。
她似乎对任何事都感兴趣,又似乎对任何事都无所谓。
此时此刻,女人把高脚杯放在石栏杆上,单手托着下颌,忽然有些茫然地看向黑漆漆的海面,
晚风吹拂着耳边的碎,让她看起来有点伤感。
短短三两分钟,这女人的神情已经变幻了不知多少次,时而高傲、时而活泼、时而妩媚、时而冷淡,哪一样是真,哪一样是假,让人捉摸不透。
这或许是她行走江湖时独有的试探。
江连横整不明白,但也意识到,是时候赶紧说点正事儿了。
他按照江湖规矩,碰码盘道:“辣蔓儿,奉天线上溜达,报号‘鬼拍门’!”
“没听过。”女人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也太难听了!”
“那——你也亮纲甩个蔓儿?”
女人好像累了,懒懒地说:“金不换,雪里红。”
“你还有俩号呐?”
“这都是别人叫出来的,我可没心思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江连横自己也是如此。他从来就没给自己起过“鬼拍门”这名号,也是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奉天线上的合字,便都跟着这么叫了起来。
“夫人,咱俩既然碰了码。按照江湖规矩,那就理应开诚布公。”江连横说,“我有兄弟在你手上,你有生意不想被搅局,要是有诚意,咱就互相交个底,咋样?”
“那最好了,省得你们瞎捣乱,让我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在下江连横,敢问夫人是?”
“别老叫夫人,我还没结婚呐!”
“啊,失敬失敬,那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雪里红?
雪里本应该是清清白白才对!
女人嫣然笑笑,将高脚杯在石栏杆上转了两圈儿,怔怔出神道:“薛应清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