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珉还算沉得住气,人趴在榻榻米上,还不忘冲几个壮年喊道:“保护贝勒爷!”
老辫子尽管腐朽无能,但他们的“威望”,仍然是大清复国的必备条件。
好在,这场枪击并未持续多久。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枪声便戛然而止。
无人伤亡,也许是刻意为之,也许是因为二楼的缘故,雅间里的所有弹痕,全都密密麻麻地集中在天花板上。
这场枪击,更像是一种威慑。
艺伎们趁着空挡,尖叫着冲出房门。
几个老辫子吓尿了,撅着个腚,猫在矮桌底下,哆里哆嗦地念叨着:“我要回旅大,我要回旅大……”
那珉赶忙跑过去安慰道:“贝勒爷,您不能走!等咱的‘复国勤王军’打进奉天以后,您还得主持大局呢!”
“那……那等勤王军攻克奉天,我、我再回来。”
“不行!您要是走了,奉天那些有意支持咱们的乡绅咋办?您都要跑,其他人还怎么跟咱一条心?”
无奈,几个老辫子早已被吓破了胆,情急之下,竟来了一句:“那珉……你、你就跟他们说,老哥儿几个去‘东狩’了,这不就结了?”
说话间,谭翻译战战兢兢地爬到窗口,小心闪出脑袋,却见远处的街面上,有一伙儿黑短褂匆匆离去。
“没死!”他转过身,靠在窗根底下大喊,“完了完了,江连横绝对没死!”
他的反应,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夸张。
毕竟,在场的几个遗老遗少,好歹还有些人脉关系,大小算是个人物,也许还有周旋的余地,而他,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翻译。江家要杀他,除了碍于宫田龙二以外,根本毫无顾虑。
“江连横知道咱们在这,他知道咱们在这!”
恐惧会传染。
听见谭翻译慌张大叫,几个老辫子更哆嗦了,此时已经铁了心要走,嘴里只顾重复道:“回旅大,回关东州,明天就买票,明天就走!”
“妈的!”
那珉低声咒骂一句,转而却道:“几位贝勒爷,得罪了!来人,把他们绑起来!”
……
……
小西关,和胜坊。
在御手洗居酒屋遭遇枪击的同时,赌档的风将把一张便条递到了钟遇山的手上。
“山哥,刚才外头来了个人,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
钟遇山放下紫砂小茶壶,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瘪犊子故意恶心人,明知道我不认识多少字儿,还他妈的给我写信!”
风将绕过桌子,俯身贴耳道:“山哥,你打开看看吧。我刚才在街上听见点儿小道消息,今儿下午,附属地那场枪击案,好像……跟道哥有关。”
“啥玩意儿?”钟遇山心头火气,“哪个不开眼的空子,敢惹咱江家,不要命了?”
“嘘!”风将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山哥,现在还不一定咋回事儿呢!你可千万别声张,先看看再说。”
钟遇山心头一凛,脸色铁青,立马将便条打开阅览。
信上全都是大白话,通俗且易懂,他读起来并不吃力。
大意是说:
“复国伟业,艰难险阻,本打算高举义旗,合纵连横,迎清帝东归,没想到江连横处处阻挠。先前,老弟与钟兄相谈甚欢,也因此而不能再叙。
钟兄在江家,堪比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以钟兄的能力,至少应该是江家的二号人物,每每想到此处,老弟深感不平。
你我同为旗人,复国大业,责无旁贷。
老弟知道钟兄您义薄云天。
既然忠义难全,老弟便擅自做主,为钟兄您扫平了顾虑,以钟兄的能力,足以执掌江家,并助我族复国,余下的骂名,就让老弟我来替你背吧!
待到功成之日,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唯愿与君同乐。”
“我操他妈了个逼!”
……
“拿我当猴儿耍?”
韩心远怒骂一声,三两下便将手下送来的便条撕得粉碎。
“还他妈的替莪背骂名?”
他站起身,一脚踹开房门,惊得大堂的窑姐儿失声尖叫。
“远哥,什么情况?”看场子的打手立马凑过来询问。
韩心远一边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来几个人,跟我去趟江宅去见道哥!一帮废物,当家的出事儿了,竟然一个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