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关大街,和胜坊。
正在江连横和那珉应付的同时,一个满面泥痕的小叫花子快步走了过来。
在门口站岗的提将、风将冲他挥了挥手,嫌弃道:“去去去,边儿拉待着去,别往这凑乎,这是你来的地方么!”
小叫花子扬起下巴,不忿道:“南风有信,让你们大哥点十个人,到保险公司,随时待命!”
提将和风将愣了一下,互相看看,却是笑道:“‘和胜坊’什么时候归南风管了,他让点人就点人呐?”
小叫花子也不多费口舌,抹了一把鼻涕,扭头道:“你们爱点不点,反正我就过来传個话。”
“等下!”
风将叫住小叫花子,问:“小子,西风在不在那边?”
“在啊!”
那风将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急忙从兜里摸出一个大子儿,递给小叫花子,低声说:“兄弟拿着,刚才咱哥俩在这放屁呢,你回去跟南哥说,‘和胜坊’的人马上就到。”
说完,他又转过身,冲旁边的同伴道:“西风那小子要是在保险公司,道哥八成也在,你赶紧进屋跟山哥说一声。”
提将点点头,立马走进和胜坊。
推开拥挤的赌棍,穿过热闹的赌桌,他快步来到后堂,挑开蓝布门帘,却见“一根辫子”背对着门口,端坐在账桌前。
“遇山兄,我知道您拥护帝制,而且祖上也是旗人,咱们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复国大业,那可是咱自家人的事儿。奉天是咱祖宗的留都,再怎么说,也不能便宜了姓张那胡匪不是?”
钟遇山沉吟道:“这事儿,能靠谱么?”
辫子头呵呵笑道:“四个字——胜券在握!”
“你这是劝我反水呀!”
“非也,非也!遇山兄,我知道您最讲义气,劝您反水这种事儿,我连想都不敢想,怎么能说得出口呢?恰恰相反,我这是帮您想辙,救你们大当家!”
“这话怎么说的?”
“您想想,等咱们复国大业一成,这奉天还能有张老疙瘩的地儿?靠山都没了,你们还能像现在这么威风?”辫子头拍了拍钟遇山的手背,劝道,“遇山兄,人得活泛,不能死心眼儿,总在一棵树上吊死,那哪儿成呀!”
不知怎么,钟遇山突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苦笑道:
“爷们儿,你只是听过道哥,我可是亲眼见过道哥是什么样的人。”
“您放心,君子之交,不能将他人置于不仁不义。我要是让你有半点对不起江家的地方,出门儿我就让雷劈死,您要不解恨,再过去补我两枪!说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您说是不?您慢慢儿考虑,我也不着急。”
“山哥!”
提将闯进后堂,两人之间的交谈戛然而止。
……
……
会芳里,茶室内。
辫子头憨笑着嘬了一口茶,目光在天花板的角落里来回游走。
“地方嘛,确实是个好地方。这门店挺新,装潢也好,姑娘也好,就是冷清了点儿。可惜,可惜!”
韩心远黑着一张脸,闷声道:“赖我自己经营不善。”
辫子头立马竖起大拇指,赞道:“韩爷,有担当,不愧是个爷们儿!”
韩心远冷哼一声,颇显无奈道:“‘会芳里’现在就我说了算,我不当,谁当?”
辫子头连忙宽慰道:“韩爷,您别多心,我可没有别的意思。这娼馆的生意,千百年来,都是爷们儿出资,娘们儿操办。如今‘会芳里’落寞,咋怪也怪到您的头上。您呀——不易啊!”
“呵,这世上哪有什么容易的事儿?”
“那倒是!好差事、肥差事,就那么多,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就得去争,争不到,那就只能去抢。要我说,您呐,没别的,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
“嗐!不提那些,不提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