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清茗茶馆里人声鼎沸,老少爷们儿三五成群分散各桌,胡吹乱侃,极其热闹。
江连横环顾四周,见别无异样,方才压低了声音问:“兄弟,等找到了那批药材,你有什么打算?”
温廷阁思量了片刻,提议道:“虽说是借我的名儿荣去的东西,但我一个人孤悬宝地,没着没落,哥哥要是拿我当个人,愿意帮我,你七我三,怎么样?”
“不行,我全要了。”
“这……”
温廷阁面容一僵,眉头紧锁地说:“老哥,这可不光是一批药材的事儿,贾把头儿他们用我的名儿,可没少搬腾东西,这里头少说得这個数……怎么说,你也得让我抽点儿。”
江连横笑着摆了摆手,解释说:“兄弟误会了!我是说,那批药材得全归我,至于再有其他的,三七分,我没意见。”
紧接着,他便将纵横货运保险公司的来龙去脉,细说了一番。
温廷阁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两人都跟贾把头儿有些过节,于是便连连点头道:“好说,好说!老哥要是真能把双龙会给摆了,什么事儿都好说!”
闻言,江连横眉毛一挑,笑呵呵地问:“兄弟,我听你这意思,好像不止是要取财,而是恨不能干脆把双龙会给铲了?”
“老哥,实不相瞒,我要去荣他们的东西,钱财倒在其次,主要是挑拨他们内讧,最好是两败俱伤。不然的话,我这条小命,早晚被他们给玩儿死。”
温廷阁娓娓道来,个中怨忿才随之分明。
去年,他在京师吃瘪负伤,没脸面回热河老家,于是干脆乘火车来到奉天,见彼时的省城风云莫测,自己又在养伤,便干脆往南去,在沿途的一些小县城里开张“做买卖”。
如此晃荡了一年,在附近地界,也结识了几个同行,但大多不入流,难成气候。
在京师吃了一回瘪,温廷阁觉得不能再继续耍单了,理应趁着自己身手尚在的时候,傍个势力、寻个靠山,以防万一哪天手潮了,还能有个回旋的余地。
他本打算去奉天闯闯,又怕自己先前折了一回玩儿,到了省城让人看不起,因此百般踟蹰犹豫。
这时,便有线上的朋友劝他去辽阳。
为什么去辽阳呢?
因为日俄战争时期,当地曾有一场大会战,殃及百姓,民不聊生。
原来的贼头瓢把子不知所踪,城区焕然一新,江湖洗牌重组,几年纷争过来,最后存下一个“老龙会”,坐了瓢把子头把交椅,但其根基不深,急缺好手。去了那边,保不齐能受到重用。
温廷阁一听,觉得很有些道理,与其去大会党,给人当跑马小弟,不如去小帮派,端坐上高位元老,于是便欣然前往。
未曾想,温廷阁刚来辽阳,就立马傻眼了。
敢情他人未到,名先到,城里大大小小的无头公案,凡是行窃失盗的罪名,竟全都一股脑赖在了他的身上。
温廷阁顿时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其中竟然还有偷盗官银的弥天大罪!
这是摆明了要把他往死里坑呀!
温廷阁惶恐之余,更兼怒火中烧,旋即便开始在暗中调查起来。
他本身吃的就是荣家门这碗饭,深知其中门道,所以趁着前几天刚刚生的善方堂失盗案,很快就查到了贾把头儿的这条线索。
几番跟脚暗查,现其背后,正是他原本有意投奔的“老龙会”。
这老龙会既然是江湖帮派,就不可能不懂其中规矩,整出这么一档子膈应人的脏事儿,必定是百无禁忌之徒,温廷阁的投奔意愿,也随之心灰意冷。
“等一下!”
听到此处,江连横忍不住打断道:“不是‘双龙会’么,咋又成‘老龙会’了?”
温廷阁解释道:“老哥你有所不知,这一伙人,原本的确是叫‘老龙会’,当家的‘一脚门’蔓儿。别看能耐不大,但人脉很广,市井江湖、山头绿林、还有下层的官署衙门,都有不少老交情。后来,跟城外的一小股胡匪合作。两伙人,一内一外,民中有匪,匪中有民。他给胡匪当‘走头子’;胡匪帮他干脏事儿。时间久了,两川合流,就成了‘双龙会’。”
所谓“走头子”,即是指专门帮土匪贩卖赃物的人。
胡子在外吃“横家饭”,抢来的东西,屯在山上也下不出崽儿,总得要拿到城里贩卖。
当然,贩卖的东西,也未必都是赃物,有时也可能是胡匪自己弄的山货、皮草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