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壶不开提哪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叨咕他干什么?”
江连横跟邻里之间的关系谈不上有多亲近,但自从父母相继去世以后,他能对付着活下来,还真少不了这些娘们儿家的帮衬,因此也不冷脸相向。
但邻居们见他衣着非凡,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大富贵,为套近乎,便纷纷扰扰说起从前。
“小道啊,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啊?”袁大娘呵呵笑道,“好好好,有出息了,还不忘回来看看大娘,小时候没白疼你。”说完还不忘跟其他人说,“我早就说过,这孩子重情义,以后肯定能成事儿!”
众人纷纷附和,紧接着又问了最常见的问题。
“小子,咋样儿,说媳妇儿没?大娘给你说一个?你看我那外甥女咋样,圆脸大屁股,一瞅就旺夫,准生儿子!”
江连横连忙摆手:“大娘,你那外甥女还没嫁出去呐?拉倒拉倒,有媳妇儿了,搁车上坐着呢!”
众人作势就往车边上凑,胡小妍赶忙拉上窗帘,不愿搭理。
袁大娘撇撇嘴,嘟囔道:“小媳妇儿还挺怕生。”
“大娘,你就别操心了!”江连横忙说,“我现在就想问问,谁搁我家待着呢!”
闻言,袁大娘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紧接着眼珠一转,却是笑道:“嗐!小道啊,你说你这一走就是十来年,谁也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房子这东西,不禁搁,再好的宅子,没人气儿也不行。赶巧你袁大爷他侄儿前几年过来,我合计咱也不是外人,就让他们给你照看下房子。”
说罢,老太太便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说:“英子,开门,我是你三婶儿!”
这一次,房门终于打开,却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媳妇儿,领着一个大胖小子,怔怔地站在屋里,似乎已经听懂了门外的交谈,一时间也不知该是去是留。
袁大娘心明眼亮,忙招呼道:“英子,人家正主来了,愣着干啥,快给请进去喝茶呀!没茶也给大伙儿倒碗水,碗不够?等我回家取去!”
老太太抹身回屋,赵正北走上前问:“道哥,嫂子进去不?”
“这是我家,我还得听她摆弄啊?”江连横说着走到马车旁,要抱媳妇儿下车。
胡小妍嫌周围人多,执意要在车里坐着,等天黑下来再做打算。
于是,张正东便领人在车旁守着,由江连横带着刘雁声、韩心远和赵正北先行进屋。
众人一进门,炕还是那个土炕,屋内也只添了几样必备的锅碗,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摆设,但四下里却打扫得异常整洁利索,可见英子确实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只是人有点儿呆,怕生,不会来事儿,把大伙儿晾在一边,她自己却在门口站着,眼巴巴盼着袁大娘赶紧回来。
大胖小子倒是不认生,围着桌子好奇地打量几个来人。
房屋被人抢占,江连横原本还挺生气,可眼见着房屋住得精心,火气便也随之消散,心说这十年时间,要是没人打理,这老房子恐怕早就塌了。
“嫂子,咱家我大哥是干啥的?”江连横有意套话。
英子一愣,干瘪瘪的回道:“扳道岔的。”
“在铁路做工啊?”江连横跟刘雁声相视一眼,“他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我有点事儿想要问他。”
“应该快回来了。”英子只顾冲门口张望。
“谁快回来了?”袁大娘捧着一摞碗,迈过门槛儿走进来,一边给大家倒水,一边说,“袁新法啊?快了快了,眼瞅着的事儿!那什么,一会儿咱一块儿吃个饭呗,我尽量做,没啥好东西招待,你们多多担待啊!”
江连横摆摆手,却说:“吃饭先不用着急,大娘,我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咋了,你说。”袁大娘在炕沿儿上坐下来问。
“咱城里车站那边,最近是不是丢过一车货啊?”
“有这事儿么?莪可没听说过,等下你问问我侄儿吧。小道,你现在做生意啦?干得啥买卖,我儿子你哥,一天天游手好闲,要不你有功夫带带他呗!”
江连横不接茬儿,又问:“你没听过丢货,那最近有没有大贼胡匪啥的,在咱城里闹过?”
“哟!你要说有没有贼,那还真有一个大贼,听说是叫温……温……嗐!你瞅瞅,叫啥我还给忘了——”
话还没说完,却听英子在门外那边传来一声,“家里的,回来了?快进屋看看去吧!”
众人闻言,纷纷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壮汉,挂了一身腱子肉,皮肤黑得亮,低着脑袋钻进屋内。
袁大娘闻言,立马笑着起身相迎,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随后领着壮汉来到桌前,照例攀亲戚介绍道:“新法呀,这是你弟江小道,咱两家是世交,多少年的老邻居了,快来坐着,你在铁路上工,知道的多,你给说说最近那个大贼叫温什么来着!”
这壮汉一看就是个卖力气的老实人,跟英子一样不善言谈。
江连横并未起身,只是坐在桌上笑道:“袁大哥,回来了?”
袁新法憨憨地来到桌前,将来人上下打量一通,忽地躬下身来,嘴唇蠕动一下——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