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田龙二用心险恶,提出要求以后,还不忘若无其事地提醒一句。
“江先生,你的保险公司,最近业务还好么?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我们不会亏待任何替皇军效力的朋友。”
显然,这是一次试探。
用威逼利诱的方式,让江家替调查部干脏活儿。
宫田龙二目光逼人,始终紧紧地钉在江连横的脸上,并试图从他神态上的变化,从中揣测其对皇军的忠诚。
未曾想,在与张老疙瘩的一番长谈以后,江连横早已开悟。
既然没法硬碰硬,便干脆不管鬼子说什么,尽数囫囵应承下来,只等过后再另做打算。
“嘿嘿,宫田先生,托会社的照顾,江某的生意还算过得去。”江连横嬉笑着说,“我的事儿,再大也是小事儿;您的事儿,再小也是大事儿!皇军的伟业受到阻碍,我江某第一个不答应!不就是个地主么,办他!”
“哦?那江先生打算怎么办?”
“这还用问?直接插了,省得老小子碍咱皇军的眼!”
“插了?”
“就是杀了。”
宫田龙二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说:“这样恐怕不行,那么多人命,容易引社会舆论。”
江连横忍不住竖起大拇哥,阴阳怪气地说:“要不怎么说皇军仁义呢!不愧是文明国家来的上等人。那要不这样,把地主家的孩子给绑了,威胁他签字卖地,咋样?”
他说的话,越来越像一条忠实的走狗,以至于就连宫田龙二都不禁在心里嘀咕:莫非,这小子真是心甘情愿给皇军卖命了?
“嗯,如果是这样的方式,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得,那这事儿咱们就说定了。宫田先生,你给我個人名,往后的事全交给我,你在这坐着等好消息就行了。”
宫田龙二有些狐疑,旋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江连横。
“地点在附属地北边不远的土台村,地主名叫魏远宁,家里三个孩子,两女一男。”
江连横接过资料,仍不忘溜须拍马:“嗬!要说还得是你们东洋人做事认真、仔细,我手上那些臭鱼烂虾,要是能赶上你们一半,我可就省老心了。”
宫田龙二冷笑一声,说:“那接下来,就麻烦江先生了。”
“ok!不对,是——”江连横拿腔拿调地喊了一嗓子,“嗨!宫田先生!”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调查部办公室。
……
约莫过去了半个钟头的时间,房门才再次被敲响。
先前的翻译官笑呵呵地走到红木长桌前,低声说:“先生,你让我调查的事儿,我已经问清楚了。据我所知,这个江连横,当年之所以能灭掉白家满门,踩着周云甫上位,也不是全靠他自己。这其中,另有十几个来路不明的土匪,混了进来,他才能成事儿。”
宫田龙二沉吟道:“这么说,如果三浦君失踪一案,确实跟江连横有关系的话,那伙土匪,很可能知道情况?”
“八九不离十。”
“好,谭翻译,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如果能有人证,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逮捕他了。”
“宫田先生请放心!他大姑许如清当年被折磨得那么惨,心里怎么可能不恨三浦先生?”谭翻译言之凿凿地说,“我敢保证,江连横这小子,肯定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试一试就知道了。”宫田龙二问,“外面的演讲,还有其他事,办得都顺利吗?”
“顺利,顺利!先生只管等好消息就是了。”
…………
余下几天,江连横可谓把“拖”字诀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嘴上满口答应帮鬼子对付土台村的地主,实际上呢?
每天照例是该吃吃、该喝喝,愣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直接躺地上放挺。
其间,宫田龙二派姓谭的翻译过来催过几次,江连横必定长吁短叹,倒苦水、说难处。
昨天出门崴了脚,今天蹲坑麻了腿,后天小弟窝里斗,一会儿说路途太远,一会儿说没有机会,总之是百般推辞、万般借口,动不动就对天誓,哭天抹泪地证明自己对天皇忠贞不渝,可就是不干实事儿。
七叔宫保南暗青子的本事,江连横没咋学明白,但在这方面,却实打实地得了真传。
然而,总这样拖下去,缓得了一时,却缓不了一世。
即便宫田龙二只是南铁株式会社的一名文职人员,级别不高,却也容不得江连横这般戏耍。
使出吃奶的劲头儿,硬拖了半月时间,也就是极限了。
紧接着,生意上的压力,便随之而至。
宫田龙二下了最后通牒,若是不能在月底之前,了结此事,后果自负。
于是,每日茶余饭后,江、胡二人除了商量在奉天筹办保险公司本号以外,便在一起合计应对之策。
纵横货运保险公司在营口成立店面,上下打点应酬时,便已经花去了不少钱,猪鬃生意刚刚起步,回款还不够多,会芳里生意不振,手下的弟马几十张嘴,处处用钱。
胡小妍为节省开支,坚持决定将原先的“卧云楼”稍加装修,充作保险公司的本号。
如果生意能平稳运行,收益很快就能提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