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啷啷——”
铁门拉开,漆黑的车厢里照进一道白光。
规格统一的木制货箱堆得满满当当,连落脚的地方都不剩,搬运工们有条不紊地分批卸货。用不了多久,这些猪鬃就将被运抵德国,制成炮刷,分配到各个军营和兵工厂之中。
“咋样,雅先生,满不满意?”
江连横站在铁轨不远处,看着整整一车厢的猪鬃物资,脸上不禁显出得意的神色。
他确实有得意的资格。
在没有任何提前准备的情况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弄到如此多的猪鬃,绝非易事。
当然,其中有多少是来自于正常收购,又有多少是来自于威逼强取,权且不在话下。
雅思普生的眼睛笑成了两条缝儿,连连点头说:“江先生果然说到做到,以后如果能一直这样稳定供货,相信我们之间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不过,让德国佬开心的,可不仅仅是这一车皮的战略物资。
雅思普生在码头上混迹十几年,人脉不浅。
这一個月的时间里,他也没闲着,托关系、找门路,打听到了不少有关江连横的消息。
有关江家的江湖纷争,德国佬提不起任何兴趣。
但有一点,雅思普生却最为看重,那便是江连横和张老疙瘩之间的关系。
尽管俩人的关系,谈不上多紧密,但至少能说得上话,这对军火商而言,便足已价比千金。
如今,张老疙瘩手握重兵,虽然还不足以只手遮天,但明眼人早已看出,此人绝非池中之物,日后若成一方豪强,对军械的需求,必定与日俱增,是个潜在的大买家。
“江先生,这批猪鬃的货款,我在一个星期之内,就可以给你汇过去。”雅思普生示意身边的方言,将此事记录下来,“除此以外,还是这些猪鬃,我再另外订下三批,预付款也一并奉上。”
“哦,我的上帝啊!你今天这是咋了?”江连横故意学着洋人的腔调说话。
这个德国佬,平日里不说抠抠搜搜,也有点儿斤斤计较,怎么今儿突然爽利起来了?
雅思普生笑了笑,却说:“我希望跟江先生的合作能长久,不只是单方买卖。”
江连横问:“咋,你想让我给你当买办?”
“不不不,这可不是所谓的买办,而是——那句话怎么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听说,江先生跟张老疙瘩有所交集,希望你日后能帮我推销推销军械装备,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
这是更大的油水,江连横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眼下方大脑袋坐镇京城,张老疙瘩正忙着巴结逢迎,想要扩军,一是不敢,二是没钱。因此,这桩生意现在也只能暂且搁置,静待时机。
“对了,雅先生。”江连横忽地说,“过两天,我的保险公司开业典礼,你可千万得过来给我捧捧场面啊!”
雅思普生笑道:“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到场。”
这一个月以来,江连横等人几乎一直忙于筹备公司的相关事宜。
定名、选址、招聘,诸如此类,不胜其烦。
纵横货运保险公司,之所以能顺利落成,中间少不了本地佟三爷和刘凤岐的帮衬。
仨人相逢一笑泯恩仇,过去的事,既往不咎,该翻篇翻篇,一切还需向前看。
江连横正跟雅思普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王正南忽然从不远处快步走过来。
“道哥,小花来了。”
“你嫂子呢?”江连横低声问。
王正南用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支支吾吾地说:“呃——没来。”
尽管不出所料,江连横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不悦,想了想,便跟雅思普生作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