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成,乔二爷死了。
搭了不少钱,丢了一条命,临了还给人赔上无数声谢谢——
谁若不知道“憋屈”俩字儿怎么写,倒是可以去看看乔二爷的死相。
翌日清晨,家丁仆从回到乔宅府邸。
一进院子,远远地看见祠堂大门敞开,心里便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到堂内一看,乔二爷果然跪在密匝匝的祖宗牌位前,双目紧闭,神情惊惧狰狞,四肢僵硬苍白,早已死透了。
可周身内外,仔细检查了一通,愣是没现任何伤口。
只有怀中那道被折成三角形的灵符,不知什么原因,却从黄色变成了黑色。
于是,乔宅闹鬼的说法,便迅在街坊四邻中疯传开来。
其后巡警介入,仙师无方子自然成了要怀疑的目标,可这伙人早已预先准备好了不在场证明,且死者毫无损,实难定罪。
乔二爷过于谨慎低调,外人更难猜出他有什么仇家。
仙师无方子是他自己请来的,就算是个江湖骗子,图财足以,何必害命?
反倒是乔家夫人,自从被逐出宅门以后,音信全无,未曾归来,愈惹人怀疑。
毕竟,法事当天,夫妻二人曾大吵一架。
乔二爷曾扬言休妻,从动机上来看,书宁怀恨在心,似乎更能说得通。
但乔二爷到底因何而死,死前又看到了什么,归根结底仍然是一个谜……
…………
余波稍歇。
旧市街,裕泰客栈。
江连横和王正南相对而坐,彼此闲话。
赵国砚始终杳无音信,对其下落的猜测,也随之愈悲观。
新市街,鬼子的警务署那边,没少花时间打探,却仍旧没有消息,人又找不到,因此聊着聊着,话题就不知不觉地往操办丧事上去靠拢。
刘雁声和李正西等人,刚刚做完扎飞局,也在新市街地界躲避风头。
屋子里还剩一個床下罂,当下正俯身案前,在记事本上奋笔疾书。
“太刺激了!”闯虎边写边喃喃自语,“最后就那么吓死了,有点儿意思!”
江连横瞄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说得倒轻巧!深宅大院,一个人没有,我自己换上那身清廷官服,在乔家祠堂里一戳一站,心里都跟着毛,何况是那个乔二?”
按照最初的计划,江连横本打算将乔二爷勒死,再伪装成上吊的模样。
没想到,乔二爷受惊过度,直接当场吓死,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闯虎嘿嘿笑道:“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他胆小,而是说这扎飞局做得实在有意思,这可比采风偷月勾人多了,下回还有这事儿,你千万记得把我带上,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乐子!”
然而,江连横却面露沉思,多少有点闷闷不乐。
不知是因为赵国砚生死不明,亦或是另有其他担忧。
这次扎飞局做得顺当,先是盘子踩得准,摸清了火点的秉性;其次便是大伙儿通力合作。
做局初始,床下罂闯虎,先行潜入乔家供奉神像的堂屋,在神像底座下面,垫一块小石子儿,再用朱笔勾个嘴角。
烛光灯影,角度一变,立刻大不相同。
正脸看过去,那叫灯下看美人;可只要稍稍来个俯角,立马就变成灯下看女鬼了。
乔二爷本身就有些神叨,那一晚又是南风呼啸,烛影闪烁,心下一慌,便越看越毛。
祠堂的排位,自然也照例动了手脚,经风一吹,便微微晃动。
其后的诸多把戏,其实也并不高明,不图别的,只为了让乔二爷动起请人驱鬼的念头。
自从乔家的门房见过李正西以后,乔二爷等了仙师三天,随即又准备了三天法事,最后又在祠堂给祖宗上了三天香火。
这也是做局的一部分,万万不能缺少。
一连九天下来,火点近乎足不出户,为的就是要夺其耳目,蔽其视听,以防外人警醒。
乔二爷本身就是个不开眼的空子,门第偏见,又让他对江湖唯恐避之不及。
再精明的人,总搁屋里待着,早晚也得傻。
如此一来,仙师无方子还没来,乔二爷自己就已先呆了三分。
不许外人进入祠堂,是为了方便在砖石地面上做手脚,以便顺利显现出“鬼脚印”。
法事当天,祖宗排位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散落,其实是床下罂闯虎早已在梁上静候。
那供桌上的祖宗牌位,本来就有阶梯,只需用鱼线将后排钩倒,其余自然散落在地上。
倘若乔二爷足够冷静,便理应现,祖宗排位倒下两次,一次是规规整整,一次是零散四处,原因就在于一次是预先摆好的,一次则是当天现做,情形当然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