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是,男人的柴刀还没来得及举起,黑漆漆的枪口就已经怼在了他的面门之上。
随着钟鼓楼的那边的声响越传越广,白家大宅的门房里,黑瞎子壮硕的身躯从里面走了出来。
“别偷懒啊!都给我机灵着点!”黑瞎子来到宅院门口,大声训斥道,“别老扬了二正的,听着没?有什么事儿,马上通知我!”
“黑哥,你放心!有你在这,咱们心里也有底,肯定啥事儿都不会有!”
正在闲话的功夫,忽听见头顶上“扑棱棱”一声响,却见一只猫头鹰落在了院门口的树梢上。
“哐啷!”
黑瞎子脸色一变,声音丝毫不减,还继续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他妈还教训起我来了,用得着你们操心么!”
夜猫子歪起脑袋,没听懂,看样子十分警觉。
江小道也笑了笑,打趣道:“得了吧,你们这帮老登才赶紧把招子放亮点儿吧!”
终于,夜猫子似乎现了什么,于是立刻俯冲下去,“扑棱棱”一声,落在了丁字路口的一棵老榆树的树杈上。
众人连忙陪上笑脸:“黑哥说的对,黑哥说的对!”
民间传闻,猫头鹰能闻到死人味儿,是为报丧之鸟。
江城海的眼角里露出一抹欣慰,不愧是“海老鸮”的儿子!
这老哥的大嗓门,像是一口洪钟一般,震得大伙儿耳膜嗡嗡作响。
“嗯,三哥,咱们也差不多该出了吧?”
男人拎着柴刀,提上板儿鞋,壮胆来到门口,又问了一声:“谁呀?”
然而,对方只顾敲门,毫无回应。
紧接着,夜猫子再往前飞,忽然间把头一歪,惊奇地现一座老房子的屋脊上,竟然蹲着一个三十啷当岁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杆长长的物件。
妇人连忙抱起孩子,躲在男人身后,战战兢兢地说:“而且,这敲门声,不是院子里的大门,咋好像咱们房子的门啊?”
“咋了,你来给我报丧啊?”江城海轻声问。
“喈喈——喈喈——”
“妈呀,孩儿他爹,你可千万别去,万一是贼咋整!”
蒙面人眉头紧锁,一脸不耐烦地朝里屋看了一眼。
当妈的一叫,怀里的孩子也立马哭出了声。
树梢上的夜猫子如同触电一般,“唰啦”一声,疾飞远遁,只留下两片羽毛。
恰在此时,耳听得城内的钟鼓楼上,有鼓点儿声敲响。
“他妈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从炕上跳起来,在夜壶旁边寻来一把柴刀,“媳妇儿,你看着点孩子,我去看看。”
好在这当家的男人经过世面,于是连忙起身,先一步冲进屋内,翻身上炕,冲着媳妇儿的脸,“啪”的就是一记嘴巴,当即骂道:“别他妈叫了!你不要命了?”
这边的街道上,乌漆墨黑,到处都是老旧的屋舍;可那边的街道上,却已经换上了街灯,白色的宅邸,宛如一座庞大的宫殿——白家大宅。
话音刚落,敲门声再次响起,当家的男人脸色一变,立马坐起身子。
砸地主家的火窑,单凭一股狠劲儿就够了,但在省城里头砸窑,变数实在太多,巡警、巡防营、还有鬼子的黑帽子,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左右战局。
“大哥,来啦!”关伟招呼道。
简而言之,不能拖,必须战决。
想罢,他低声咒骂一句,旋即打开房门,大骂一声:“操你妈的,要干啥?”
街面上,不时能隐约听见几声母亲的安慰:“唔,摸摸毛,吓不着,是不是做噩梦啦?妈在呢,妈在呢,唔,睡吧睡吧。”
“别动!”蒙面人轻声喝道,“别叫!”
七拐八拐,穿过一条条幽暗的胡同,江城海总算来到了汇合的地点。
举目远眺,由此处向西北角方向看去,不过两条胡同的距离,却如同是两个世界一般。
只在眨眼间的功夫,那夜猫子便已飞远,整座奉天城,顿时被它尽收眼底。
“他在不在,今晚也得打!”江城海转头看向老三,“老二他们呢?”
“啧!”
反倒是六叔关伟最懂小道的脾气,笑着叮嘱道:“小道,头一回拿事儿挑大梁,可别手潮整秃噜扣了!”
翅膀扇动,俯瞰下去,锐利的鹰眼看见了街对面的两条胡同口里,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聚集了十来个人。
猫头鹰猛地转过脸,嘶哑着怪叫了两声——或者,不如说是笑了两声——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这猛禽的脑袋已经不仅仅是歪着那么简单,而是近乎完全调个儿了,嘴在上面,眼睛在下面,让人看了直呼毛骨悚然。
既然对方没露脸,那就说明还不想灭口,多半只是过来行个方便。
“咚咚咚!”
眼瞅着马车渐行渐远,孙成墨这才忍不住说:“老六,真让你说对了,我确实不了解小道啊。”
夜猫子调整方向,继续向远处飞去,身下是灯火通明,但又有些空旷的商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