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之见,下一步怎么办嘛?”
“刚才我把四门去看了看,东面、北面,两方城墙垮了很多,到处都是缺口。要是大明的残兵败将,趁黑摸进城来……”幕友迟疑片刻,说,“一句话,城内很不安全。”
“既然你都知道不安全,那就想办法噻。”
“不在预料之中,我也没有法子。”
“唉呀,我真遇上你这个傻瓜了。费这么大的心,把你找起来。连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拿你来做什么?拿你来吃饭是么?”
“要不……要不……”幕友被里洪一句话,搞得心里怪难受的,他抠着脑袋瓜子,吞吞吐吐,含糊几句,又把头了摆,“不行,不行。”
“爬哦,话都没有说出来,就呐喊不行不行。说出来听听嘛。”县丞、主薄尚未到任,把总没有头脑。无论处理什么事情,里洪都离不开幕友。“说嘛,喊你说你就说嘛。”
“好吧,那我就给你建议。一定要把把总抓着不放,不能让他把人带到所上(驻兵的地方)去了。只有留在这里,你我几个才会安全。”这幕友,真不是光吃干饭的,他把脑袋一拍,点子就来了。“同时召集民工,抓紧修复损毁城墙。关闭四门,限制出入。这样一来,随便大明的残余势力有多厉害,也把我们奈何不得。”
“你娃娃,脑袋瓜儿还真聪明嘛。”里洪想了想,说,“还是你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民工给我赶进城来。”
幕友正想明说,自己不便出面,可里洪把手一甩:“不说了,就这么办,别找借口。”
虽说幕友个头并不怎么样,但他深藏不露。在他的策划之下,提前来到正县的几个差役,便火出了城去。
这次,他们是去联络那些昔日的里长粮长,目标也会渐渐暴露。为了安全起见,幕友将他们分成两人一组。
差役们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三人。但这三个人已经病得不轻,就是拄起棍子,也没法走出门来。
几个差役不知如何是好,就按幕友事先设计的第二套方案。赶到约定地点,临时碰在一起。根据情况,商量办法。
“有了。”缺耙子差役忽然想起李茂盛来,“李茂盛干里长多年,他肯定知道另外那些里长粮长的情况。”
“对。”其中一个差役附和说道,“这个办法好。”
“但是,他离这里很远。”缺耙子差役说。“要走许多路。”
“多走路,总比糊碰好。近处找不到人,远处的人也可以噻。”胖子差役说,“昨天,我注意看了他的表情。觉他很想跟县太爷搞上关系,他那个想当官的心情,真的太迫切了。找到他,一定没问题。”
“眼下,只能去找这种很想当官的人了,不然,谁愿意卖命嘛?”
几个差役说干就干,风风火火又朝二郎杠走去。
昨天,李茂盛被军兵挡在衙门外边,差点把瘊病冻。后来进入庙子许愿呢,又差点被叫花子吓成神经病。
夜里,他把这些砍竹子遇节的事情,一一讲给李王氏听。李王氏本来就是小心眼人,她东想西想,说:
“是不是犯住哪路菩萨了?”
“犯住?哦,老实话。”李茂盛叫李王氏一句话把他点醒了。不久以前,他悄悄跑到王寡妇家里去干不老实的事情。王寡妇这么也不从,李茂盛以为自己没当里长,王寡妇就不给他脸了。他横蛮霸道,事后才知,原来人家身上那样了。“负责是她龟儿子把我窳着了,活瘟神样子……”
“你说什么?谁是活瘟神?”
“不,没有谁。”李茂盛差点说漏嘴,“没有谁。”
李王氏长期蒙在鼓里,又没有人给她透露一点信息,虽然心里怀疑,却抓不到把柄。这会儿听李茂盛说得奇奇怪怪,她卷起指头,嘭声就在头上给他一个,说:“你娃娃把细点。”
上床以后,李茂盛老是睡不着,心里越想越生气,不禁后悔起来:王寡妇呀王寡妇,龟儿子真是逋儿迸,你就不想一想,我倒霉了,你又有好日子过吗?
一直到了半夜,李茂盛才接连打了几个呵欠。
“李王氏,等天亮了,你去整点纸钱来,给我改煞一下。”
“我知道!”李王氏哼哼哄哄说道,“赶紧睡了。”
今天一早起来,李王氏就忙个不停。她刚把外边去买了几张火草纸回来,丢给李茂盛打纸钱。又急急忙忙跑到李绍清家里去,要了几根清香,拿了半截蜡烛,抓了一把煮好的米饭。然后拿回家里,把米饭加水,搞成水饭,再到堂屋里面寻一截蜡烛凑在一起。
忙了整整一上午,两口子点燃香烛,把大舌头儿拉过来,一家人跪在后院地坝里头,正在许愿。忽然听见敲门声响,李茂盛嗖儿声站起身来。垫起脚尖,走到前院。把细听了一阵,没有问题,才把大门打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缺耙子差役他们,主动找上了门来。
不知是净土寺的菩萨太灵验了,还是刚才改煞成功了。轻轻作几个揖,好事就来了。李茂盛立马烧锅夺灶,见人给他们煮了几个荷包蛋。然后半点要求不提,就带着几个差役,叮叮咚咚出了门去。
李茂盛先找到自己熟悉的里长、粮长,然后分头串联。
县城附近四十八个里,干过里长、粮长而又幸存下来的,还有五十二人。有十一个怎么也不愿意为大西政权卖命,委婉拒绝。又有五人身体严重脱虚,无法干事。结果,包括李茂盛在内,一共三十六人,他们约好时间,全部进了县城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