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局面,对大汉其实是有利的。
朝廷需要时间来得到北方士人的认可,让他们在绝望无奈之下,被迫投效朝廷。有他们加入,根基就稳了。
到了那时候,可以尝试着将单于台和尚书台合并,不再胡汉分治,慢慢融合,不比现在这会强?
如今别说胡汉融合了,事实上匈奴本部与“六夷”都没融合,全国分为六夷、匈奴、晋人三大部分,泾渭分明,颇为不美。
先帝在时,手腕了得,勉强捏合住了各个部落、地盘。
今上其实不算差,常年游历中原,精通玄学、儒学乃至音律、诗赋,还在故成都王颖帐下当过幕僚,领兵打仗,但比起先帝,手腕上总差了那么一些。
至于河内王,刘曜只是叹气,不想多评价。
“拓跋鲜卑屡次坏事,着实可恶。”听了刘曜的话,刘粲点了点头,然后把怒火转移到了拓跋鲜卑头上。
“士光何必懊恼?”刘曜劝道:“拓跋猗卢拼着与王浚互相攻伐,也要强占代郡,可见其志矣。”
“永明是说拓跋猗卢想往南展,吞食并州、幽州乃至河南?”刘粲惊讶道。
“他年纪大了,恐怕没这个雄心壮志。”刘曜说道:“只不过见着中原势衰,能占一点好处是一点罢了。他帐下军卒,看似强横,但若丢进中原混战,够打几年的?昔年段部鲜卑何等强盛,自司马伦时便入中原作战,十余年来,起码丢了万余精兵,以至于现在屡屡被慕容鲜卑侵攻,部众离散,惨不可言。再打下去,段部鲜卑要沦为王浚的附庸了。”
“中原这个烂泥塘。”刘粲幸灾乐祸地笑了句。
大汉在河南也吃了不少亏。
高平之战损失数千骑,诸部都有怨言。也幸好他们不像段部鲜卑有宿敌,不然颓势显现之下,日子就难过了。
“不知孟津之战打得如何了……”笑完之后,刘粲想起刘敷坐镇河内,统筹全局之事,遂问道。
“天子若从晋阳调兵南下,说明战事不利。”刘曜说道:“若无诏命而来,则说明打得不错。士光稍安勿躁,等着便是。”
“也对。”刘粲笑道。
不过他很快目光一凝,因为西南方的驿道之上,奔来了数十骑,为一人甚至持节。
刘粲、刘曜对视一眼,道:“不会真败了吧?”
二人匆忙下了城头。
来者果然是天使,宣读完诏书后,刘粲有喜有忧。
喜的是刘敷栽了个大跟头,忧的是邵勋占据了孟津北岸渡口。
他这么能折腾,这么能打,即便将来自己继承大统,也是个巨大的威胁啊——至于怎么跨过皇太弟刘乂登基,他觉得压根就不是事。
刘曜则比刘粲更加忧心。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二人与新来的前将军刘丰交割了一下防务,随后便率军南下,直奔河内——前将军刘丰现为大汉并州刺史,留守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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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取晋阳,对大汉朝廷来说是标志性的胜利。
九月十六,天子刘聪降诏:改元嘉平,大赦天下。
此后三日,他又在新落成的徽光殿内大宴群臣,放赏赐。
或许有人觉得奇怪,遮马堤之战渤海王惨败,只得残兵八千退守野王,这事就没人关注了吗?
其实是有的,刘聪已任河内王粲为大都督,率军二万南下,河内、上党二郡之兵悉归之统领。除此之外,他还向刘粲密授机宜,免得他乱来,脱离朝廷定下的方略。
已经垂垂老矣的中书监范隆看了眼正与群臣们言笑晏晏的刘聪,低头默默思考。
他想起了当年放出的那个谣言。
只不过随手布的闲子罢了,没想到竟然成真了,这让他惶恐不已。
几年来,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邵勋不会真是太白星精下凡吧?
遮马堤之战,以不到三万众,两日破三寨,大败渤海王敷,于大河北岸站稳了脚跟。
在这一战中,中军大将军王彰被俘,赵固、石勒亦损失了自郭黑略以下十余员将校,可谓惨败。
这种仗,只有主征伐的太白星才能打吧?
范隆不太清楚,反正他有些忧心。
尚书右仆射朱纪坐在范隆下,他也在想着刚刚结束的遮马堤之战。
与范隆不同,他与大汉朝廷的绑定非常深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