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西向前两步,双眼通红的厉声质问着杨拓,“那假冒邓沈氏,最后却反自己人戕害的被女子,竟然是杨典史的姨娘,杨家当家杨洲的妾室!就为了绊倒一个殷三雨,杨家竟然不惜造下这么大的一盘棋,牺牲自家一个妾室,其心之狠毒,其手段之毒辣,简直令人指!”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的确如云西所说,纵使妾室的身份如何卑微,毕竟都是杨家人,只为了设一个局,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杨拓恍然抬起头来,双眼迸出困兽般凶残的颜色,盯着云西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这证据,我怎么听着跟我杨家没有半点关系呢?强奸了我家姨娘的人可是殷三雨哪,而且按照你的说法,验尸结果,死亡时间也是与殷三雨在一起,这难道不是说殷三雨就是杀人劫色的最终凶手吗?”
押着杨拓的柳捕快登时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手上一狠,就将杨拓的胳膊撅得更加扭曲。
“还死不认账?!供出杨家小妾尸的人,可是你们杨家的家丁!跟俺们殷头有个毬的关系?!”
纵然肉体受着折磨,但是杨拓的口风却丝毫不松,他额上留着涔涔冷汗,仍死劲的高昂起头,狠狠说道:“不说那家丁还好,说起那个家丁,真是破绽一箩筐!殷三雨明明是个罪人身份,是谁给的他权利去提审人犯?!这其中有没有威逼利诱?还是说他们本就是一伙,趁着这个机会正好私下串供?谁又知道,那所谓的杨家家丁,私下里不是与殷三雨交好的人?谁又能能保证,他的供词不是受殷三雨诱导,甚是就是与他串通,恶意诬陷我们杨家?!”
柳捕快涨红了脸的还要争辩,云西及时的摆起了手,示意他不要再缠斗。
明显,柳捕快根本不是杨拓的对手,无形间,已经钻进了杨拓的逻辑陷阱,下面再说,也是徒然送人头,上杆子给杨家送把柄罢了。
就在云西想要开口回击的时候,楼梯口又传来了一阵蹬蹬蹬的上楼脚步声。
这脚步声,匆忙的有些异常,完全不像之前去缉拿李儒的那般沉稳有序。
屋中众人都听出了其中变化,纷纷回过头张望。
却见走上楼梯的,正是之前奉命去抓人的两名捕快。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按照要求,押着李儒一起出现。
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依旧还是他们两个人。
其中一个捕快几步来到众人面前,朝着钱谦益与符生良拱着双手,单膝跪地,气喘吁吁的回禀道:“启禀钦差大人,知县大人。杨洲杨老大人从兖州府回来了,还带了两位客人,据杨老大人说,那两人身份很异常,是难得一遇的至尊尊贵。工房吏李儒正随着杨老大人去见杨老夫人。卑职们奉命前去缉拿,不想却受到了杨老大人的阻挡,还说马上就来碧莲,见过大人们。卑职们实在没办法,杨老大人又摆出官派来,卑职们无能,实在是完不成任务。”
云西与符生良闻言都是一惊。
杨洲竟然从兖州府回来了?
不进回来,更带回两位高官外援。
这是想要彻底翻身洗白的节奏吗?
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笑声,忽然从楼下传来。
云西心中一动,那声音她是认识的,却是杨洲本人无疑了。
“就是老夫拦着,不叫一伙子粗人绑了李工房的!有什么事情,不要拐着弯的做那么多伪证,牵连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只管朝着老夫来!”
说话间,国字脸,一身青色官服,满面官威的杨洲缓缓走出楼梯口,望着众人,脸上挂着傲然而骄矜的微笑。
杨洲云西本是不怕的,此时叫云西有些害怕的是捕快口中那两个身份异常尊贵的人。待到杨洲完全走上三楼,先作的却是符生良。
“杨老大人,您身为朝廷命官,家里出了命案凶犯,不正应该配合官服缉拿真凶,守法护法,为一方百姓做下表率吗?”符生良拱手朝杨洲一揖,轻笑着说道。
不比杨洲做滕县典史时的光景,按照官服颜色等级来看,杨洲的品阶就比符生良高出一阶了,所以符生良率先行了礼。
只不过他的话处处带刺,没有半点面对上级应有的恭敬。
杨拓冷冷扫了一眼符生良,嗤笑一声,道“自古以来,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若是有真凭实据也就罢了,说到底,都是一群宵小无中生有的暗中加害。符大人,不是老夫说你,招揽手下,总也要找些靠谱的。”
说着,杨洲又一言望到了站在符生良身后,一袭红色官服的钦差钱谦益。
他瞬间敛了脸上倨傲,现出一丝热络而又亲切的笑容来,“想必这就是文坛领袖,百官们的楷模,钱谦益,钱大人吧?”
钱谦益略略点头,缓步上前,抬手一摆,“杨大人多礼了,这次——”
钱谦益话刚说一半,却听挺起头来的杨洲笑着打断他的话,“正好,下官在兖州府时,偶遇了两位皇子殿下,殿下们一听钱大人正巡查到了滕县,立刻起了兴致。有赶巧兖州府连日大雪,封了回京的路,两位殿下有听说了滕县的案子,甚是关心,就跟着下官一起来了。”
听到此处,云西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
杨洲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却是在给钱谦益施压
杨家真是好钻营,连不能干涉地方政务的皇子王孙都请得动。
云西不禁有些担心,难道这一次,唾手可得的胜利,就要拱手相让,再一次折腰给更加尊贵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