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背叛了他。”
然而灰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动摇,她的语气坦率到了毫无情感的地步:“他一直希望你人头落地,我没有达成他的夙愿,对于朋友,这是背叛。然而同样的,我不希望你血溅当场,他因此而离开,难道不是背叛吗?阿里斯泰觉得我允许你加入灰卫,是向你提供了一条赎罪的道路,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很明白,”
说着,她勾起了嘴角。
“清白不能赎买,罪孽无法洗清,‘赎罪’这个词根本无法成立。”
说出这番话的灰卫衣着干净,相貌年轻,白色的长随意地挽成一束搭在肩头,洛根陡然意识到这位击败了他的战士不过才刚刚成年。按照侨民区的习俗,她应该穿上白色的婚服,与一位贫穷且平凡的男精灵结为夫妇。哦,她的确穿上了婚服,却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但你杀死了邓瑞姆伯爵的儿子。”说出这番话时洛根满意地看到她蜷起了搁在桌上的手。是的,罪孽无法洗清,洛根明白,这位理应成为娘的灰卫何尝不明白?她的手上还染着半个城堡的血呢。
“他的罪比你的可要轻。”
“很荣幸得知你对我的恨意,比对一个差点强|暴了你的人更多。”
灰卫反而因为他的话松开了拳头,她用那只手撑住了面庞,尖锐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也显得格外恶毒。
“恨意,像你憎恶奥莱人那样?仇恨的存在多简单呀,和死亡一样。轻易地划出界限和党派,让你下定抉择时更为轻松——我可办不到和你一样,公爵大人。我不恨你,也不恨邓瑞姆伯爵的儿子,你和那个人渣都不配。”说着她站了起来,“而现在你也不是我的敌人,我更不会拿着偏见去看你。好好和你的女儿告个别吧,对于灰卫来说,活过召礼不过是一切的开始。”?
☆、第四章
? 离开邓瑞姆的第一晚,洛根坐在营火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支队伍。她倒是集结了一队了不得的家伙,戴恩河之战前洛根率领着的精灵战士,已然成为当时的传奇;而现在,灰卫的队伍里不仅有精灵,还有矮人和库纳利,以及操着奥莱口音的吟游诗人。
而很显然,反对洛根活下来的人不止是玛瑞克的私生子一个。起码在灰卫的同伴之中,就有几位表现出了不满,但没人就此多说什么。她的队伍很安静,洛根并不意外,毕竟灰卫明摆着不是开朗健谈的人,除了她的狗和那个荒野女巫,其他人很尊重她,却并没表现得多么亲密。
这倒是给了洛根不少便利,至少闯入一个安静的团体更为自在的多。如此想着,他将目光转向营地里最关键的人身上。
灰卫坐在营火的另外一侧,手捧一张规整的羊皮纸,正借助着火光扫视着什么。她的那只马巴利战犬趴在脚边,硕大的脑袋搁在灰卫的脚上,闭着眼不说,还时不时地抽动几下耳朵。
对于阅读来说,夜晚的火光着实暗了一些。在这样的光线条件下,洛根能看到的只是她反射着光芒的白色长和右手上的戒指。
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无名指?洛根讶异地一挑眉,在他听到的情报里,她的婚礼并未完成,那位理应幸运地迎娶她的男人,却最终遭到了不幸——他很笃定自己的情报人员不会出错,杀了邓瑞姆伯爵的继承人可不是一件小事,打听出来龙去脉并不困难。
或许是洛根的目光太过直接,正在打盹的战犬突然睁开眼,抬起头,乌黑的眼珠转向了他。这换来了灰卫的注意,她放下了手中的羊皮纸,顺着战犬的方向看过去,刚好对上洛根的视线。
他没避开灰卫的观察,灰卫也没有惊讶。相反地,她将羊皮纸随意地一卷,抬起手,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自营火上方掠过。洛根及时地接住了它,然后摊开。
一张费雷登的地图,南方的位置轻轻地画了一个圈。
这可比灰卫的婚戒更为值得注意。就在他尚且未理解她的动机时,灰卫便打破了沉默:“我想在回到赤崖之前去一趟奥斯塔伽。”
画圈的位置正是奥斯塔伽。
在瘟潮压境的情况下,在他以同伴的身份加入队伍的情况下?洛根知道灰卫不是随口说说,他也用惨痛的教训换来这个女人很难动摇的认知,但是,回到奥斯塔伽?想也知道那个地方现在是怎样的状态,现如今踏上那片已被暗裔占据的废墟做什么,从层层白雪和尸体之中扒出活的凯兰不成?
“我大胆地假设,”洛根直截了当地开口嘲讽,“你将要求我与你同行。”
“你当然得和我同行。”灰卫微微蹙眉,比起不满却更像是困惑,仿佛不理解洛根为何做出如此反应,“得有个会拿盾的人顶住敌人,以往这事都是阿里斯泰干,斯坦和奥根都不擅长。”
“暗裔马上就要动总攻,而你却要深入荒原?”而且就算是加上这个理由,洛根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可理喻,“想要怀念过去,在侨民区多住几晚岂不是更安全,那里可藏着你的童年呢。”
灰卫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是啊。”熟悉的冷笑从她的面庞中浮现,“我专程跑回奥斯塔伽是为了回忆曾经,顺便还能羞辱一番你呀。”
“哈,终于到了算旧账的时刻。想必还惦记着自己的父亲差点被卖去德凡特当奴隶的事,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