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种用粗粝的糜粉蒸出来的黄饽饽,味道可谈不上能有多好。
除了一点黍米本身的粮食香之外连点咸味都没有,吃它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活下去而已。
都落到这副境地了,有粮食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幸福了,还指望能吃上啥山珍海味的不成?
反正簸箕里的黄饽饽管够,撑死对方也吃不完这么多,所以龙葵也不跟他抢,自顾自的往嘴里塞着黄饽饽,眨眼间就又是两个进了肚子。
眼见着龙葵都伸手去拿第五个黄饽饽了,吃急眼了的壮硕难民一把将手里的小半个黄饽饽塞进嘴里,空出手来也去拿新的。
可不等他抓到黄饽饽,伸出去的手就突然停住了。
脖子一哽一哽的,口鼻间出吭叽吭叽的声音,似乎正在努力的想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
但他的眼神却开始直,下意识的扔掉了手里的黄饽饽拼命的扒拉着脖子,黝黑的面皮很快涨成了酱紫色。
只见他一只手胡乱的拍打着自己胸口,一只手拼命往外抠着嘴里塞满的黄饽饽,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软倒了下去!
本来专心吃着食物,压根没关注对方的龙葵,被壮硕难民这么大个人吃着吃着,居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给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嚯!好家伙,这哥们都开始翻白眼了!
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噎住了,龙葵赶紧将手里剩下的小半拉黄饽饽塞进嘴里,一抻脖子“咕唧”一声咽了下去。
然后拍了拍手,将倒地抽搐的壮硕难民拉的坐了起来,绕到他背后用双臂勒住肋骨下方猛的用力上提,狠狠的抖了几下后,一坨粘糊糊的饽饽被他给喷了出来,一口大抽气紧接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见他缓了过来,龙葵才松开双臂任他瘫坐在地,重新在身上蹭了蹭双手后,继续拿起黄饽饽猛造。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其他难民的关注,可是等他们反应过来这人是被噎住了的时候,龙葵已经迅的完成了抢救。
本来就互相并不熟悉的他们,见壮硕难民已经缓了过来而且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了,也不好意思凑过来搭话,只是张望了两眼之后,就事不关己的默默啃自己的饽饽去了。
而瘫坐在地上的壮硕难民,着实被刚刚窒息带来的死亡恐惧给吓着了。
惊魂未定的喘了好一会粗气才爬了起来,有些难堪的沉默了一会后,脸色涨红的用沙哑的嗓子小小声道:“小……兄弟,谢谢你救俺马大一命!”
龙葵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抓起一只黄饽饽递了过去:“还吃吗?慢点嚼!不行喝点水顺顺,别再噎着了!”
“不吃了!不吃了!”
着实被吓到了的马大,这会儿哪还敢往嘴里塞东西。
不好意思的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半拉黄饽饽,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后揣进怀里,心有余悸的躲到一边去了。
而连吃了十几只黄饽饽的龙葵,看了一眼簸箕里剩下的几只,实在是没好意思继续伸手再拿了。
虽然他感觉自己只是垫了个底,肚子顶多算是不那么饿了而已,可再吃下去的话估计别人就不够了,只能意犹未尽的强忍着再吃一个的冲动,依依不舍的从簸箕前走开了。
野沟村的村正牛德胜,为了安抚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难民,特地让他们敞开了肚皮吃的这一顿进门饭,龙葵算是吃了个寂寞,非但没能彻底填饱肚子,反而还吃出了个忧心忡忡来。
他就算是再迟钝,在这种情况下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胃口的不正常,可问题是……胃口大能算金手指么?
之前没察觉出异常,是因为这一路上赈济司的吏员,分给他们这些难民的食物都是定额定量配给的,每个人吃的饱、吃不饱都是那么多。
所以每天拿到手的那点食物,对他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自然也就测不出自己的食量极限,只知道不管吃多少都还是觉得饿,勉强能维持不会被饿死而已。
可这一放开了肚皮吃,立马就让龙葵意识到了自身的异常。
十几只海碗大的黄饽饽吃下去,估计就算是头猪也得被撑死了!
可他的肚子却丝毫不见鼓胀起来,就好像他的胃袋里装了个黑洞似的,吃下去的东西都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长此以往的话,他得怎么才能养活自己?
总不能老是这么三天饿九顿,整天听着胃袋咕噜噜的叽哇乱叫吧?
要是说能忍一忍也就算了,少吃点就少吃点饿不死就行,但是饿着他难受啊!
打死龙葵也没想到,穿越一趟他需要面临的要问题,居然会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除了龙葵半夜被自己叽里咕噜怪叫的肚子,以及一帮子大老爷们酣睡时震天响的呼噜,吵的有点辗转反侧睡不着之外,这到野沟村后的第一晚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天刚一蒙蒙亮,他就在村里隐约传来的鸡鸣狗吠声中起了身,径直去了村子里的溪流处狠狠洗刷了一番,把自己搓了个痛快后光着膀子回到大通房里。
解开这一路上又是当坐垫,又是当枕头的难民安置包裹,掏出一套换洗的粗布短褂换上,却不经意抖落出一块色泽黢黑,隐约带有金属质地的块状物,砸在铺了稻草的床位上出了沉重的一声闷响。
他这只包袱,说是随身的行李,其实就是一张粗布方巾做成的包袱皮。
里面除了一套由赈济司放的,供他们这些身无长物的难民,用于换洗的粗布短褂之外,就只有一块出前他偷偷从当地捡来的,大概有一本字典大小、宽厚的巴掌大陨石。
他不嫌累赘的在包裹里带上一块这东西,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故土难离特地带上一块家乡的石头留做纪念,而是为了漂泊在外有个玩意能防身。
毕竟他现这块字典大小的扁平陨石的时候,立刻就觉得这玩意跟“街战神器”板砖一样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