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桌子饭菜徐小娘子说摔就摔,可曾想过再有几日,徐中丞与宁王在那?边可是?一点粮草也?没有了,”刘微故意叹了口?气,“没有粮草,没有援兵,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活路。”
听到爹爹他们有难,徐予和眼眶发红,挪动手臂抓起掉前方的瓷盘碎片。
刘微以为她?要寻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料她?的手猛一举起,那?碎瓷片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们有没有活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活路。”
寒风摧(十)
四周寂静无声,残阳映在徐予和的眼底,铺就一道?暗红,只?可?惜她没力气了,那瓷片连刘微的衣料都没划破,就连同她的手,一并坠到了地上。
刘微眸色微动,将瓷片拍飞出去,又伸手抓住她的脖子?,把?她身子?一翻按在地上。
徐予和被掐地喘不过气,眉心深蹙,面上却仍端得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情。
刘微看?着她蜡白的脸庞,心底有一瞬慌乱,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哪怕现在她就要死了,也不肯说一句哀求的话,他稍微松了松手指,“我有时候是?真?的好奇,徐中丞都教了些什么给你?”
一个小娘子?,温柔端庄的外表之下?,还有这样的一身硬骨头,与隐忍苟活十余年的自己相比,简直是?天差之别。
长时间未进饭食,方才又折腾了许久,徐予和已然撑不住了,她感觉自己的眼皮仿佛黏连在一起,才睁开就忍不住想要阖上。
刘微收拢覆在她脖颈上的五指,将人轻轻一提,提到自己怀里半坐着。
徐予和半睁开眼睛,残存的力气已无法支撑这具沉重的身躯,嘴唇张开半晌,最后只?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松开我。”
刘微看?着周围,女使皆被他屏退,现下?连个端茶递水的人也没有,他只?能暂时如她所?愿,将她放了回?去。
他站起身走到桌案前,拣起瓷盏又倒了半盏茶水,桌案上还有一盏用花口银碗装盛的羊乳,不甜不腻,也不会呛着噎着,正适合久不进食的人饮用,他也一并拿了过去。
徐予和脑袋昏沉沉的,稍一睁开眼,就觉得眼前有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小白点来回?涌动,连近在咫尺的脚步声也听不真?切了。
刘微把?茶水和羊乳放在自己身侧,而后坐在地上抓住徐予和的肩膀,把?她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捏开她的嘴,另一只?手拿起瓷盏将茶水送到她嘴里。
可?她干脆闭上了眼眸,脑袋也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滑落,口中的水喂进去多少,她就吐出来多少。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若是?她再不吃一点饭食,也不喝一点茶水,必然撑不过明日,可?她还不能死,不只?因为她是?要挟赵洵的筹码,而是?他就没想过让她死。
“全部吐出来你就要死了。”
徐予和依旧没有一点反应,其实她不止饿到了极点,也渴到了极点,可?她知?道?,自己不能碰这些饭食,吃了便是?向他们妥协,要她向叛国作乱之人妥协,绝无可?能。
刘微眉头一压,眸色愈发凉薄,他背对着门窗,苍白的面皮被笼罩在阴影之中,平添些许阴郁,“我这个人没有耐心,我让你活,你就不能死。”
他捏开徐予和的嘴,将茶水全部灌进去,复又丢掉瓷盏紧紧捂住她的唇,直至确定她把?口中的茶水吞咽下?去才将手拿开,之后故技重施,将羊乳也一点一点强喂给她。
徐予和心中愤懑难平,胸口一起一伏,她想要咳嗽,却发不出声,她想要远离这个人,也动弹不得,甚至只?能歪斜在他身上喘吐气息。
如今她多少也算进了些饭食,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刘微垂眸看?着她眼角的濡湿,沉默片刻,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哪怕是?屈辱的活着。”
言罢,刘微把?她了放了回?去,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闩,对着在庭下?听候吩咐的几名?女使说道?:“把?里面收拾干净,”走出两步,他又回?头看?了屋内一眼,面无表情道?:“把?那位徐小娘子?扶至榻上,再给她换身衣衫。”
女使们齐声道?是?。
灵犀纠结道?:“郎君,那位小娘子?的衣物……”
刘微低眸看?着她们几个,语气不甚和善:“先让她穿你们的。”
灵犀道?:“是?。”
等?到刘微走远,女使们才敢转身,她们进到屋里,就看?到那一地被打翻的饭食,那个小娘子?也躺在不远处。
灵犀收回?目光,“待会儿?入了夜,地上该有凉气了,咱们先把?小娘子?送到榻上,再来收拾这些,”她又转头对着身侧的女使说道?:“彩凤,你去我屋里拿一套我的衣衫过来。”
彩凤点了点头,便扭头跑了出去。
剩下?三人合力将徐予和搀扶起来送到榻上,脱去她身上脏了的衣物,等?到彩凤将干净衣物带来,又给她一一换上。
徐予和任由她们七手八脚地给自己脱换衣物,她太疲惫了,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了。
她不明白刘微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是?为何意,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他是?想劝自己活下?去吗?可?是?活在屈辱之下?的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
脑中思绪浮浮沉沉,没过一会儿?,她就昏睡过去。
再后来,她是?被说话声吵醒的,只?是?意识仍在混沌之中。
“奴婢按照郎君的吩咐,今日已经把?这些碗盘都换成银的了,还有屋内的瓷器,也全都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