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几秒,他压低嗓音说,“没多久。”
“我们现在是去酒店吗?”林户问。
柏梵点了点头。
“但是,我有点饿,刚才开过的地方我看很热闹像是夜市的地方,我们能先去那边转一下吗?”
柏梵点了点头,在红灯亮起的前几秒调转了方向。
沿海城市的海岸线开阔,从机场过来基本上都是环着海在开,柏梵在附近的停车场停下。
下车前,他不忘扯一扯脸上的口罩。
林户只是拿了围巾下车,刚从车上下来脸还热着就把它搭在手边。
夜市正好在沙滩公路旁的空地,没走几步全是叫卖的吆喝声,还有看完海陆陆续续回来的游客。
柏梵跟在林户后头慢慢地走着,都快穿过一条夜市街也不见林户停下来买点什么。
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跟着。
等离夜市街快有几百米,不怎么听得到喧哗的人声后,林户才有了要停下的迹象。
其实飞机延误,航司发了晚餐,林户也已经吃过一点也不饿。
离海越来越近,夜市已经远到只剩下海浪海风声音的时候,柏梵还听到了林户的声音。
他转过身来,叫一声他的名字,“柏梵。”
柏梵愣住,不敢抬眼与他对视。
“我知道是你。”他说,“之前也知道是你。”
一星期之前,在还未到达这里之前。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摘下口罩,柏梵眸色深沉地说,“我一直想找机会与你坦白,但是…总是害怕就这样失去你,一切就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林户说。
为什么会知道鹿是柏梵的呢。
林户走近海,今夜月色朦胧,隐匿在乌云背后,只洒下了细细碎碎的月光在海面,伴着海风随波荡漾。
其实一个月前,他隐隐有预感对方可能是柏梵,可是他不敢轻易承认柏梵对情感的依恋。然而事实是,柏梵确实变了,他不再一味地冷漠薄情、自以为是,也不再逃避退缩,甚至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心,诚惶诚恐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一星期前,他笃定那就是柏梵——没有谁会知道,他有一只小猫叫小年。
老实说,知道真相的林户会有点难以言说的生气。但回想起与他相处的点滴时光:孤独无助时他彻夜未眠地与安慰自己,陪伴着自己带给他渴望的温暖与幸福。
因而他又会被复杂的情绪取而代之,不单单是释然、感动,还交杂着不曾磨灭的在意。
此刻,林户已有了答复。
不过在此之前,他问出了困惑已久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定期看医生?是…”
林户知道这不是纯粹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顿了顿,他又说,“是因为过往的一切吗?”
总是要面对的。
柏梵在一旁的礁石蜷腿坐下,面朝着大海点了点头,“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所以总是习惯麻痹自己,好让自己逃避。”
“但是现在…”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迫切又认真地说,“林户,我已经好了,真的。”
“那你愿意告诉我,过去的事情吗?”林户在他身侧坐下,两人肩膀相贴,背影望去不留缝隙的宛若亲昵无间的恋人。
静了静。
柏梵侧身看他,眼里盈着泪光,压下胸口的翻江倒海,深呼一口气道,“原本想着是在一个正式的场合告诉你,事发突然还是被你提前知道了,但这也是一个特别的场合,是我没有想过的…”
林户轻轻地嗯了一声。
月色被乌云遮挡淡了下去,奇怪的是,林户也好柏梵也罢却看清了彼此,真真切切的看懂了对方。
“我对过去的记忆不多,基本上都是停留在我十一二岁那两年,”柏梵边回忆边说,“因为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我的父亲总是要把我喜欢的东西丢掉,总是要在我舍不得的时候,我不懂所以会反抗,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被他关到地下室严厉地指责我…说一些……”
他皱了皱眉,决定不再掩藏,“他说情感是软弱的,一旦情感深了久了就一定会遭受惨痛代价,我不能有软肋要完美……但我关在地下室只会哭,什么都听不进去,直到有一天…”
林户的心抽了抽,于自己的童年在母亲逝世那会儿他在慢慢地释然,现在也算是完全地理解放下了。
“身边的阿姨被换走了,叔叔也是,我当时就哭啊,”柏梵垂下眼眸,佯装轻松地弯了弯嘴角,“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将他们换走,他说我不听话也不懂事…可是我很听话啊,我按照他的要求考年级第一、不和别的小朋友玩……但是他走了,我就在地下室待了一下午,但那会儿就没哭了。”
冰冷的手被林户温热的手心捂住,柏梵笑了笑说,“我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你长大了。”林户说。
“嗯…后来…你应该也知道了。”柏梵握住他的手继续说,“后来一直到我成年,甚至是三十岁,它对我的伤害很深,也是那时我在抵触的情况下也成为了你认识我的最初模样,薄情冷漠、逃避自以为是。”
“我知道。”林户知道是被他捡到的猫,“其实小年和它很像对不对?”
“它叫柏柏。”柏梵点了点头说,“那段时光是我记得最为清楚也是最不愿提及的,但现在我想说,正是因为我一直记得那些美好所以不可避免地会悲伤……”
“悲伤也算是美好的一部分吧。”林户说,“让你一直都记得,不是吗?”
“是。”
“那关于柏柏的回忆我们就只去记那些美好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