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还有这么一号女人,那凡事就都有的谈。
刚想着应声回话,白雨晴却又将话头接了下去。
“不过,‘海老鸮’毕竟曾经是周家的人,现在砸了我家的厂子,杀了我爹,关伟和宫保南,还有‘海老鸮’的干儿子却还活着——这笔账,总是要还的。”
“那当然,那当然!”
张九爷忙说:“只要你们愿意讲和,老爷子承诺,一定会帮你们铲了那小子,还有老六、老七。”
“你说的倒容易!”白国屏接话道,“现在南边起事,省城里到处都有官兵、巡警盘查,他们几个,现在估计早就跑没影儿了,上哪找人去?”
张九爷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白少爷,想必你没跟‘海老鸮’的儿子打过交道吧?”
白国屏撇嘴:“什么臭鱼烂虾,也配跟我打交道?”
白雨晴却问:“九爷,既然想要讲和,不妨有话明说。”
张九爷连连点头,说:“你们二位有所不知,‘海老鸮’的儿子名叫江小道。这小子,天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性,我且说句不中听的话,只要你们白家还没倒,那小子早晚会回奉天!”
“就算他回奉天,我们上哪儿去找?”白国屏皱起眉头,“横不能挨家挨户去搜吧?”
“白少爷,南国起事,照这个势头下去,奉天戒严,那是早晚的事儿,江小道要是回来,根本没处躲藏,‘海老鸮’的宅子,他肯定不敢回去。不过,我倒是知道,他在城东地界,还有一处秘宅,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等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只管守株待兔,抓他,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白国屏跟老姐相视一眼,便给张九爷倒了一杯茶。
…………
小西关,会芳里。
掌灯时分,店内灯火通明,却迟迟不肯营业。
偶尔有过路的客人,走上台阶,想要进门,也都被大茶壶福龙陪笑着请了出去。
“串儿红”的名气不小,被“黑帽子”抓走的消息,没过一天时间,就闹得满城皆知。
掌柜的不在,姑娘们早就已经炸开了锅,但七嘴八舌之间,都是担心各自的运命,无人关心许如清的情况。
“福龙,红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还能不能回来了?”
“就是,是死是活,至少也得给个准信儿!”
“要是不行,我看大家赶紧散伙儿得了,早点儿谋个其他的地方安身!”
“哎,我听说,双河胡同那边,新开了一家,咱们不行去那边吧!”
众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福龙急得满头大汗。
“你们急啥呀?这才刚一天,你们就要跑!没准明天掌柜的就回来了呢!”
“拉倒吧!福龙,红姐是被‘黑帽子’抓走了,还能活着回来?”
赵灵春站在姑娘们当中,虽然对昨晚生的事儿一知半解,但在众人风言风语中,也猜出了一个大概——自己暗中通报给白家的消息,没有错,“海老鸮”众弟兄,已经完犊子了。
然而,她的脸上,竟看不出半点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是一脸迷茫。
将近十年的时间,她已近乎把“会芳里”当成了家,如今这个家没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正在茫然的时候,赵灵春余光一扫,忽然瞥见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叫花子。
她心头一凛,趁着众人正在争论的时候,连忙快步走到门外,来到小叫花子身边。
“小石头,你跑这来干什么?”
小石头对赵灵春的复仇计划,一无所知。
那天晚上,他也只是按照赵灵春的吩咐,在白家大宅的门口晃悠了一圈儿,却浑然不知,自己这么一晃,便成了赵灵春给白家送的信号。
小石头嘿嘿傻笑,从裤兜里翻出一颗糖球递过去,扭扭捏捏,还挺不好意思。
“姐,这个给你,是东洋的糖,老好吃了。”
没想到,赵灵春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管冷声呵斥:“谁要这破东西,你自己吃吧!”
“啊?”
小石头垂下眼睛,脸蛋“唰”的一下就红了,原本的殷勤瞬间变作羞耻。
可赵灵春根本无暇顾及这小屁孩儿的心思。
“行了,行了!”她仿佛轰赶苍蝇一样,急切地催促道,“你赶紧走吧!别再过来找我了,你这是在害我!”
说完,赵灵春便径直转过身,带起一阵凉风,直奔“会芳里”而去,头也不回。
小石头孤身站在原地,心里觉得委屈,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啥。
如此直愣愣地呆了好一会儿,方才抽了两下鼻涕,沿街远走。
“叮铛!”
一枚大钱儿落在地上。
来往的行人摇头叹息:“小孩儿真可怜,拿着钱,自己去买点儿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