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第九座墓碑,我扫视了一眼,彩色相片上是个青年,秀气,阳光,和当下的自己一样年轻,相片下分明写着“南辰”两个字。
好可惜,跟轩雅差不多年龄就没了,我心里叹着气,对那个名字浑然不觉。
我听她的话了么,是的,我听了,直到第二次漫长的雨季到来之后。
从那天开始,我做梦的时间变长了,几乎每夜都做。
刺目的灯光不再只是晃花了我的眼睛,我还看到一个不曾去过的地方。我知道,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哪怕我才刚刚成年。
最近总是频繁的梦到一辆极驶来的货车,它总是冲向我,不论怎么躲避都无济于事。没有后续,因为当刺目的灯光亮起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要醒了,无论如何等不到货车撞向自己。
这是新的启示么,预示着我即将要面对的事故?
我逃课了,重新回到大洼,或许是想念魏轩雅的原因,总想再回来看看。幸好,还有新的队伍进山,我将跟着一起,补足前面缺失的两天户外。
大洼的山水真的很好,清晨用冷水洗脸后格外的精神。水都是从山上引下来的,甜甜的,比从县里带来的纯净水还好喝。
我起的太早了,天才微微放亮,路上一人也没有。
向下的山道上空荡荡的,向上也是如此,居于中间路段的我思考良久,决定向上走走。
这条路的尽头我没有去过,或许,一直走下去,看场日出也不错。
群山错落,回望就能看到数不清的山头,错落的村庄,飘散的白雾,如仙境一样,宁静祥和。但是我要想看一场完美的日出,必须走到这条山路的尽头才行。
花了大约半个小时,我还是没能爬到山顶,但是太阳已经出来了。柔柔的光线穿透稀薄的雾气,石山上,房屋一样巨大的石头在云海中浮浮沉沉。我知道那里,是一个叫做“千年”的许愿圣地,听说很是灵验。
老师说等上了大学再去那里,给自己一个念想,一份憧憬,不要因为好奇就着急的去登山。
山只是表象,它象征的东西,是我们一辈子追寻都不一定得到的。
所以,王老师带队的学生没有一人去过,大家都选择相信,等到上大学后再去一探究竟。
站在高处的感觉很好,我气喘吁吁的随意靠在巨石上,欣赏者难得的景色。
在这里看不到人影,只有模糊的村庄的轮廓,这很像是王老师画下的景色。我不能呆太久,写生的队伍八点出,七点半就要前往集合地,还得洗漱,吃早饭,收拾画具,填充颜料盒,时间很紧凑。
八点钟队伍就浩浩荡荡的向着深山出了。有的队伍同行,更多的则四散在四方的山道上。
哪怕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周时间,我还是感叹世界的奇妙。
这里与县城仅仅三十公里的路程,展却呈现断层。
我仿佛回到童年的土屋,每日踩着泥泞。大人们没事就拿着蒲扇在街头聚在一起纳凉,拉呱打时间。
穿着开裆裤的孩童则在河沟里捉鱼虾,乐此不彼。
多么奇妙的生活气息,这里竟然全部保留了下来。时间仿佛停留在六七十年代,岁月一点一滴沉淀在那一张张苍老的容颜上面。
好多老人是拒绝给画像的,他们说会把人画死,不吉利。哪怕一个小时给二十元也坚决不同意。
带队的老师也没想过,会在请模特这一块遇到阻碍。
在大洼的最后一天,我遇到两个奇怪的人,一个喜欢给人算命的老汉,一个喜欢在葡萄架下午睡的青年。
我拒绝了前者,但是却鬼使神差的靠近了后者。
算命的老汉光着上身,浑身黝黑,肩上扛着扁担,他跟我说了很多,我最后只记住了两个字,“南方”···我不明所以,就继续顺着山路下山。
山下是我来时的路,鬼使神差的,竟然多出来一条,来时都没注意到么,真的好神奇哦。
那是一处岔路,直通河边的湖泊,尽头是一座河石砌成的石屋,宽敞的院落搭着木架,上面爬满红色叶子的藤蔓。
这是一处买卖绘画用品的地方,许多学生在这里进进出出。藤架下,一个青年在摇椅上起起伏伏。
不知道为什么,我主动的做到对方旁边马扎上,看着那个似乎在睡觉的青年。
他比老师大不多少,或者同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似乎见过他?但是我不确定,因为我对此没有一点印象。
或许,我就是被这种气息吸引过来的,然后等他看过来时,我开始吐露从未对人提起的离奇经历。那个叫做南辰的青年似乎并不意外,中途他就坐起身子,看着我,像一个忠实的听众,但是他真的听得懂。
他说,人生不可逆,要么等待已知的未来徐徐落幕,要么戛然而止···
没听错吧,他在劝我去死!
钥匙已经在你手中,他说,路已经有了,在生生不息的进程中,你,我,所有人不过是历史的尘埃,何不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冲动,没有什么不好,难道非要再后悔中度过余生,那就不遗憾了么?
他说,我放了你一条生路,可是是你不想活了啊。
虽然有些理解不了他说的话,但有一点没错,是的,我早就不想活了。
在失去魏轩雅后,我陷入无尽的迷茫。我再次陷入痛苦之中,然后看着一个写生的学生直直的穿过摇椅,我痛哭失声。
他就是消失在轩雅世界的那个人,南辰!
那一瞬间,我有了新的记忆,并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