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墨望向触手可及的浮屠塔顶层,心生片刻恍惚。
她进出浮雕,阅尽人间百态,世间纷扰,已然不知外面过了多少年,旧人是否尚在,此刻面对出口,难免踟蹰。
“姐姐在害怕?”
“我没有!”
“那为何不出?”
“酝酿酝酿。”
“嗯?”
谈墨一记眼刀飞过去,悯心闭了嘴。
而外面这会儿功夫已经又来了好几位老熟人。
残秋笑吟吟地落在地面,向几位大师欠身,“观此地异象惊人,特来瞻仰。”
“看来大家都是被浮屠塔吸引过来的,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芍琴瑟袅袅婷婷地过来,停在了相伯琮身侧。
厌池哼了一声,负手而立,望着浮屠塔,眉头紧蹙。
悲慈寺的大和尚们独自站在一处,禾几大师面色凝重,慧恩传音道,“师兄,这小丫头此次若是平安出来,那可不能把她再放回合虚了,那帮人哪懂得惜才,一颗好苗子差点儿被他们祸祸死了。”
禾几大师手中握着一只龟壳,七枚古币,沉吟道,“此事尚需跟相掌门商议。”
慧恩急了,“跟那个老狐狸能商议出来什么?更何况他旁边还有个比猴都精的祝盗升。不如直接带回寺里,只要说通了谈小施主,还怕他们不撒手?”
禾几不悦地看着口无遮拦地师弟,“慧恩,你如今已经是主持,要时刻谨记说话做事的分寸。”
慧恩,“……”
芍琴瑟整理了一下轻薄的衣袖,目光痴迷地看着相伯琮,可是嘴里的话却半点不沾风月,“你这弟子若是能完好地从里面出来,怕是悲慈寺就要抢人了,让了?”
相伯琮冷笑不语。
芍琴瑟娇笑,衣袖掩唇,继续传音道,“那可不一定,若是那孩子在里面参悟了佛道,自己要离开合虚,有悲慈寺撑腰,只怕你是拦不下的!怎么样,要不要让我帮忙?”
相伯琮睨她一眼,“近来悦音门很闲?”
芍琴瑟瞪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是特意来帮你助阵的!”
厌池,“顺便看看你笑话!”
芍琴瑟指尖轻弹,一道禁言术用在了厌池身上。
残秋笑吟吟地眯着眼,不跟相伯琮说话,也不理悲慈寺的大和尚,只是专注地观察着浮屠塔的变化。
相伯琮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给祝盗升使了个眼色。
禾几蒲扇摇的风声大作,渐欲迷眼,残秋不得不出手按住他老人家的胳膊,“大师,浮屠塔如今正难产,你小心再给里面的崽扇歪了。”
“噗!”芍琴瑟笑得花枝乱颤。
芍琴瑟等人也忍俊不禁,只有悲慈寺的禾几大师不轻不重地看着他,警告的意味分明。
禾一倒是不介意,甚至觉得这比喻甚是妥当,蒲扇搭在残秋的肩膀上,朗声道,“你说的对!女人生孩子有些都要一两天,我们且先耐心等等!”
众人,“……”什么见鬼的对话。
而他们担心的谈墨此时正盘腿坐在浮屠塔的出口,跟小和尚背靠着背。
谈墨,“这浮屠塔里面被我弄没了这么多浮雕,出去之后悲慈寺会不会要我赔?”
悯心淡笑,“不会,他们会感谢你的!”
“你怎么知道?”
“姐姐说过,我与佛有缘。”
“那群大和尚还说我与他们也有缘呢!”
“不一样的。”悯心勾唇,眼角眉梢斜飞入鬓,平添了几分魅惑。
谈墨还是不安,“我有多少家底儿你是知道的,只是若真要赔这悲慈寺怕是不够的,我最担心的是他们让我以身抵债,把我留在尼姑庵怎么办?我们在这里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你说万一出去阿大他们都老掉牙了,那我是不是还要给他们挖坟立冢?那这可真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悯心转头,在她脑袋上摸了摸那几根炸起来的呆毛,宽慰道,“不会的,姐姐的朋友们都筑基了,寿命少说也有百余年,姐姐莫要自己恐吓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