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冕眸色骤变,一时间周遭冷风乍起,落叶纷飞,迷乱人眼。
中年男子轻轻一跃,身形凭空消失,还没等尤冕寻觅,当的一声轻响,烟袋锅子敲在了尤冕的肩头,淡淡的焦糊味飘入鼻中,却是那中年男子将尤冕玄色的法衣烫出一个圆圆的窟窿。
恶作剧的人很有分寸,只是烫坏了尤冕的法衣,并未伤及皮肤。
只是尤冕的皮肤白皙若玉,不带一丝的瑕疵,如此这般被戏弄后,远看着仿佛是玄衣之上落了片白色的圆形花瓣,冶艳又旖旎。
谈墨躲在他识海一处茫然瑟缩,连带的刀身都在轻轻颤动。
尤冕猛地把手搭在了孤眠的刀身上,死死按住,森寒的眸底结满冰霜。
“你原本也不在意她了,她于你已是无用,留给我做纪念,挺好!”
尤冕,“你做梦!”
“看来是商量不成了,那我请你到我那寒舍小住一段时间吧,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什么时候跟我说。”
中年男人把烟袋锅子架到他的肩膀上,并未用力,尤冕却再动弹不得,只能按照他允许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不过百余步,他们已是走过初夏秋冬,原来这人方才说“前面不远处”竟是隔着三个国度。
忌惮地侧头望了一眼在他旁边优哉游哉的中年男人,尤冕问,“敢问前辈怎么称呼?”
那人瞥了他一眼,将烟袋在孤眠上敲了下,谈墨在尤冕识海里仿若被人弹了一下天灵盖,竟然有了几分清明。
“称呼?早忘了,你若是一定要叫点什么才舒服,那就叫烟袋仙人吧。”
尤冕对他怒目而视,将孤眠换了个方向,忌惮地防备着这老李不明的男人。
谈墨听了他那话则是闷笑了两声。
这年头敢称仙人的,那都得是大乘期以上,渡劫飞升的修士,竟有人如此大言不惭!
不过这位烟袋仙人住的地方可真是——太破了!
要真是天为被,地为庐,那谈墨还能夸他一句返璞归真,洒脱不羁,可是这四不像的地方是个什么东西。
三根高矮长短不一的铜柱,木桩,竹节,盯着烂草堆成的屋顶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落下来砸死人的样子。
当然,人家都敢自称仙人了,肯定砸不死,但这地方绝对属于高危,寻常人就算是无意到了此地也绝对不会有借宿的打算。
尤冕走到空悬的那处一角,才现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根细弱不见的丝,颜色很浅,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察觉不到。
“我这里想吃什么玩什么自便,但是可千万别想逃,不然打断你腿啊!”
尤冕一声不吭。
他将孤眠寸步不离地抱在身上,唯恐一个疏忽就让那烟袋仙人钻了空子。
虽然这地方的茅舍实在是不堪入目,但环境确实一等一的好。
灵力充沛,鸟语花香,不远处还有一条瀑布,水量很大,高高地从上头落下来,成一条云白的直线,颇有些银河落九天的意味。
谈墨在此地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孤眠身上的锈斑终于脱落,但却无论无恶也没有了以前的锋芒,黯淡如寻常法宝。
尤冕倒是十分识时务,烟袋仙人不让逃,他还就真没逃跑的打算。
某日,烟袋仙人进来,在那截木桩上磕磕自己的烟袋,“你整日抱着她也没用,糟践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疼半分?孤眠不是凶器,你造那么多杀孽,她自然不愿意的。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这是宁可自毁也不想再助纣为虐了。”
尤冕阴冷地看着他,一言不。
“你这么盯着老子也没用!想像算计你师父那样算计我?呵呵。”
谈墨头疼地看着这俩人。
但出乎意料地是,这次尤冕开口了,“怎么能回来?”
烟袋仙人愣了一下,随即沉笑两声,嘬了口烟,道,“那瀑布下面便是一处灵脉,你将孤眠放进去藏好,刀身便可慢慢温养。但她因你所缠的杀戮之气,只能用相同的功德转换。”
“功德?”
烟袋仙人双手负在身后,凭栏远眺,似是随时打算驾鹤远游。
不过好在这人还不算缺德,话还是说完了,“万物相生相克,有杀自是有救。”
尤冕沉思片刻,起身,躬身朝他致谢。
“可想明白你是谁了?”
“尤冕。”
烟袋仙人哈哈大笑,半晌后,从袖中给他一卷佛经,“心浮气躁时,多看看,去吧!”
尤冕抱着孤眠朝瀑布走去,身形寂寥坚定。
某日,躺在深坛下的谈墨翻了个身,忽然听见水面朦胧的声音。
“你这般欺瞒那小子,不怕他将来报复?”
“哎,我也是没有办法不是?这孤眠虽说自我沉寂,不愿再造杀戮,但谁能保证以后呢?她身上已经裹缠了足够多的杀戮之意,若是她想,她便能立刻变成这世上最凶残的法器。碎了她,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