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将手搭在额上,戴着的碧玉扳指莹润清透,阳光一照好似通底了一般,他慢悠悠道:“你才看出来啊……”
沈旸如被兜头浇灌下一盆冰水,深受打击,蔫蔫地蹲在樱花树下,长吁短叹。
什么中了蛊,什么不知被谎言蒙骗多少回。
太子是什么人,披上毛就成精的主儿。
就凭温瑟瑟那点道行还想跟太子玩?
十个温瑟瑟也不够人家玩的。
别馆一事沈昭终究还是回护了宁王和沈旸,一来怕罚得狠了,两人恼羞成怒把瑟瑟供出来;二来如今案子未结,他还需要他们来制衡沈晞。
这案子的背后牵扯着一些别的事,如今还不是大白于天下的时候。
罪罚定下来,不痛不痒的罚了半年俸禄。
宁王和沈旸都很满意,甚至还亲上东宫谢了太子的回护之恩。
沈昭则借机托宁王去向皇帝提了一下他和瑟瑟的婚事,皇帝得知瑟瑟已不想退婚,大喜之余又难释心忧,当即将婚期又提早了一个月,着令礼部火速准备大婚仪典。
瑟瑟这几日被她娘关在闺房里,背大婚仪典所需的礼仪规矩,日夜不辍。
她倒想辍一辍,她娘派了四个孔武有力的老嬷嬷看着她,她胆敢动一动,立刻给她摁回去。
不出几日,消瘦得下颌尖尖,脸色蜡黄,兰陵公主见状,怕有损大婚当日的仪容,便对她看管得松了些,偶尔也许她歇一歇。
一旦歇下来,万千心事便会急涌上心头。
瑟瑟心中始终存着一丝疑影,一面觉得母亲和阿昭实在瞒了她太多事,不该这么稀里糊涂地交托了自己的终身;一面又觉得身似浮萍,根本由不得自己。
多么可笑,若是早几日有人对她说,别看你身着锦绣,金尊玉贵,不过是一株由不得自己的浮萍,她定会嗤笑那人荒谬。
可如今,竟也学会顾影自怜了,到底是从前太浅薄无知,还是如今太不知足了?
不过定下婚期也不全是坏事,太子大婚,各路宗亲外戚都得来长安庆贺,这其中便包括瑟瑟的父亲,莱阳侯温贤。
父亲的书信早几日到了,瑟瑟软磨硬泡着她母亲,把贺昀和其他府中郎君先送到别院,就算父亲在京中另有居所,可总会来府上看她和玄宁,若是见着这莺莺燕燕,总归有些别扭……
兰陵公主不屑道:“就你爹那迂腐的脾气,跟他在一块不出半个时辰,他能从我身上挑出一箩筐毛病,虱子多了不怕痒,我倒真想看看他见着那些莺莺燕燕是什么表情。”
话音甫落,瑟瑟刚想规劝,忽听身后传进玄宁的声音:“爹,您慢着点。”
第13章缱绻
月色皎然,烛光暗昧,如烟似雾的落下来,将廊庑下的人影拉得很长。
温贤一身墨蓝襕衫,封襟绣了株惠兰,阔袖垂曳,金冠束发,蓄着短髭,披着溶溶月光走近,气质矜贵,温润端雅。
屋中一阵短暂沉默,瑟瑟忙迎了出去,扑进温贤的怀里,泣道:“父亲,您回来了,女儿很想你。”
温贤轻抚着她微微抖动的肩膀,低声安慰了几句,略有些僵硬地抬头看向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的视线在空中飘忽了一阵,最终落到温贤的脸上,勉强扯动了下唇角:“来……来了。”
温贤点头,一只手握住瑟瑟,一只手握住玄宁,径直走向厅堂,直奔主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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