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遇尘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向魏明曦询问:“魏小姐的父亲,是魏氏的魏子程魏总吗?”
“霍少认识他?”原本已经半阖上眼睛的魏明曦听到霍遇尘提到魏子程的名字,不由得一个挺身从柔软的靠椅上挺身坐直了身,朝着霍遇尘反问道。
“工作上打过几次照面。”霍遇尘点点头。
“霍少觉得他怎么样?”
魏明曦不过是听到霍遇尘说认识魏子程,下意识的顺嘴一问,没想到霍遇尘这下却犯了难。
说实话,如果问这个问题的人与他是泛泛之交,霍遇尘自然会客套的回一句不错,可如今问这个问题的人是魏明曦,而她同时又是魏子程的女儿。
霍遇尘不欲说些虚情假意的场面话,也不想敷衍魏明曦,便不由得开始努力回想起自己和魏子程见面过的那些屈指可数的场景。
“魏总他行事的风格和三爷有些相近,不过三爷做事虽然雷厉风行,却同样瞻前顾后,说一句胆大心细不为过,但魏总他……有些冒进吧。”
别看魏子程长相儒雅,手腕风格却是十分激进。他就像赌徒一样,永远追求最高额的利润。
商场之上,激进和保守都各有各的路子,从来没有对错之分。
但同样,激进与冒进也只有一线之隔,走得好了,人人交口称赞;走得不好,入云大厦顷刻崩塌。
对于魏子程以往做出的决策,霍遇尘能称赞一句胆大,但至于这心细,那还真不好说。
听到霍遇尘提到三爷,魏明曦的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梢,试探着问道:“三爷?”
私下里她暗自调查了一下资料,这才发现众人口中的三爷,指的是魏氏的董事会大股东、如今的执行总裁魏子阎。
因为魏子阎在魏家三个兄弟里行三,外界尊敬他的人就敬称一声三爷,他的手段能力由此可窥一斑。
只是这样一个魏家的大功臣、这样一个名字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其他人的嘴里蹦出来的人,偌大的一个魏宅里却没有人和魏明曦提到过、介绍过他,这种异常想要不让她注意都难。
霍遇尘通过后视镜望了魏明曦一眼,说道:“就是魏小姐的三叔魏子阎,魏总没和你提起过吗?”
见魏明曦摇头,霍遇尘微微眯起眼睛,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重新开口:“三爷病了,你知道吗?”
魏明曦看向霍遇尘,问:“什么病?”
霍遇尘用手指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纹理,低声说道:“白血病,不过魏氏花了不少钱把这条消息给截了,外界只当三爷是偶有抱恙,我也是去医院探望过三爷之后才知道他的真实病情,我倒是有点惊讶魏总没和你说过这件事。”
霍遇尘之前去拜访魏子阎,魏子阎的状况虽然说不上岌岌可危,但也说不上是乐观明朗,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医院给出的建议是搭配药物进行保守治疗,同时要求魏子阎静养。
作为魏氏的执行总裁,董事会下达的所有文件都由魏子阎一手落实执行,商场如战场,机会稍纵即逝,魏子阎不得不时时刻刻盯着场面上的变动,以求为魏氏谋取最大的利益,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医生让他静养,他自己也做不到。
在霍遇尘看来,魏子阎待在魏氏着实有些屈才,为了魏氏的发展魏子阎四处奔波,出钱又出力,到头来还得因为持股份额被自己两个没什么才能的哥哥压在下面,不过怕是也正是因为有这层原因在,他才不肯放手魏氏安心进行治疗。
一个人一旦在某件事物上投入太多,就没有办法轻易抽身离去。
魏子阎没有成家,魏氏就是他的全部心血,眼下魏氏正处于扩融的前夕,股权很快就会重新洗牌、发生变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相当于是辛辛苦苦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魏子阎绝对不乐意看见自己筹谋十数年,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不过魏家人之间的关系,说来也真是有意思。
魏子阎野心勃勃,作为他兄长的魏子程绝对不可能没有丝毫觉察,可他依旧和董事会一起给了魏子阎执行总裁的位置、给对方执行决策的权力。
这不是因为大度,而是因为魏子程心里清楚的知道魏子阎是魏氏的门面,魏子阎要是倒了或者是走了,魏氏紧跟着就要倒霉,更何况持股比例在那里,魏子阎只要越不过去,再有本事说难听点也只是个高级的打工仔。
利益大过天,这就是商人,纵然是明争暗斗、暗潮涌动,有了共同的利益,也能相安无事。
但这种微妙的制衡是暂时的、脆弱的,可以这样说:
如果魏子阎握住了有压倒性优势的股权,魏氏内部的人员一定会被他从上到下的清洗一遍;如果魏子程找到了能带来更高利益的合作伙伴,他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一脚把魏子阎从执行总裁的位置上踹下来。
明明是亲兄弟,却是面和心不和,表面上和乐融融,暗地里却早已在积蓄一场血雨腥风,眼下之所以依然风平浪静,只不过是因为二人此时手里都没有更好的牌,便也只能如此僵持着维系这精致脆弱的平和假象。
这也是魏子程为什么明明已经将魏明曦带回了魏家,却不愿意让她和魏子阎见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