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逸淡然道:“那只是初步估计,况且那时还很政治幼稚,天真地以为温和施政也能办成大事呢。
这半年来才逐渐明悟,这是个人吃人的时代,只有温和手段,成不了事。”
张自在又被噎了一下,这个问题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正沉思间,却见姜云逸忽然起身,来到新版大周郡县图前,解释道:
“两线运河贯通后,江河淮济海四通八达,天下粮食的确可以自由往来。
但只要地不掌握在朝廷手中,就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
水旱灾害年年生,如果按照最坏的情况估计,长江大汛,黄河泛滥,眼下的朝廷有能力应对这种百年不遇级别的灾害么?
届时若是应对不力,朝廷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望立刻便要崩溃大半。”
张自在愕然不已,他倒是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
“粮食问题关系存亡根本,朝廷必须通盘谋划布局,做好应对最坏局面的准备。
更何况,粮食是兼并燕国不可或缺的资源,必须有充分的粮食储备。
草原上的狼很凶,主要因为它不凶就得饿死。反过来,只要给它吃饱了,再凶的狼也会如狗一般温驯。
江南之地虽然耕地并不比中原多,但因其一年两熟之故,成为天下不可或缺之粮仓。
巴蜀天堑几十年难以逾越,只能自给自足。
荆楚历来恭顺,急切间不好下手夺田。
中原田亩众多,但旱地多,水田少,且人口稠密,自给压力巨大。
豫章作为天下有数的粮仓之一,水田众多,此次必须抓住历史机遇,一劳永逸解决土地问题。
朝廷不仅要公田,还要重建粮食安全保障体系。明年开始,要重新整顿天下官仓,就从中原四大转运仓开始。
丰年冗余粮食要屯进朝廷掌握的官仓里,而不是进私人的地窖里,灾年时才有底气开仓赈灾。”
张自在听了半晌,实在是无话可说,刚想转身告退,忽地又顿住,回头压低声音道:
“我跟你说,我爹那里我会看紧了,但你不能再打压他!”
姜云逸晒然道:“侯爷胆子早就被吓破了,就算再借他个胆,大概也是不敢谋逆的。”
张自在脸一黑,怒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骂人干什么?”
姜云逸淡然道:“侯爷只要把吴郡谋逆案审理好,就算是平安落地了,等改革改到廷尉寺时,就出去做一任州牧然后颐养天年。”
张自在见他终于给了个说法,不由有些狐疑地道:“果真?”
以这家伙六亲不认的尿性,怕是有用的留下,没用的都得清扫掉吧?
侯爷就属于不大中用的那种。
姜云逸道:“骗你有什么意义么?”
张自在被噎了一下,旋即涎着脸道:“你不是说中原田政推进不力么?我叫我们家鼎力配合,你给我爹入阁做两年相国怎样?就致仕前过过瘾就行。”
姜云逸嗤笑道:“等来年运河尘埃落定,本相腾出手来,会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本相答应过的事,都不打折扣做到了。他们答应本相的事,怎么可以食言?”
张自在仍不死心地问道:“我爹这辈子就这点念想了,你就通融一下碍什么事?”
姜云逸肃然道:“你当相国是青楼的婊子,只要钱给到位,想上就能上么?”
见这家伙异常强硬,张自在指指点点,没好气地道:“不当人子!”